“错不在你,错的是那些施暴之人。若你就此颓然,只会有更多人、更多与你我这般曾为暗卫之人身陷囹圄,无力逃脱。如今你我先人一步识破这些畜牲的诡计,何不该举旗而起,救人于水火之中?”
段刻因卫凌的话浑身一震,一道白光在脑海中劈开,仿若佛光照顶,豁然开朗。
从前种种皆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现,从他进入暗厂被磨去一身棱角,到心甘情愿地成为一把淬了剧毒的乱刀,不问是非地砍向赵宣所指之人。
原来,这么多年,赵宣在他脖间拴上的铁链,另一头竟牵在自己手吗?
“呵呵”段刻扶额长笑,笑自己盲目、笑自己痴傻,十余年空练了一身武艺,却半分没看透那些畜牲操纵人心的把戏。
“卫凌,我此生行至于此,尽是荆棘坎坷,仿若人行于遮天蔽日的茂林,看不清前路,找不回来路。若要说此生有何幸事,那边是与你相逢一场。”段刻按握住卫凌放在他肩上的手,渐渐收紧,“你救我于水火,点我于迷蒙,交我与真心。你我是同道,是知己,若你不嫌,段刻愿以半生相随,报你救命之恩。你要做的事,即便拼上性命,我也愿助一臂之力。”
卫凌刚想张口劝段刻莫要轻视自己的性命,却被秋明抢了先:“行了行了,你们俩出去腻歪,这边这个刚哄睡,吵醒了算谁的?”说罢推着两人一同出门去,轻手轻脚地合上燃了安神香的屋子。
“既然你俩这么闲不住就都给我煎药去。”说罢从袖中扯出一张写满小楷的药方塞到卫凌手中,“看着方子抓药,我先前都教你认过的啊,拿不准的再来问我。”
又凑到段刻耳边小声道:“记得多帮衬点,还有,少让他见那个呼延王。”
段刻点头,心知卫凌的病大概与那个传说中的呼延王有关。纵然传言中此人是个极不好惹的货色,但他不怕。
左右不过一条命而已,若没有卫凌,这条命也早已交代在了那肮脏不堪的屋棚里。
若真有那日,为卫凌舍了这条命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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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明隔壁的屋内,呼延云烈坐于正中的榻上,隆子云颔首躬身站于其前,两个护卫守在门侧,纵然是在间平平无奇的客房里,呼延云烈周身的贵胄之气也难掩。
“巡查使到哪了?”呼延云烈边看着隆子云呈上的几张信纸边发问道。
“还有半日便可到达城中,不过…”隆子云余光瞄了眼呼延云烈的脸色才道:“一直无人接应。”
呼延云烈冷哼一声,“这是要明目张胆地把本王亲派的巡查使晾在一边了。”
“想必他们也是听到了风声,不敢轻举妄动。”隆子云回道。
赵弩案牵扯之广已然超出了隆子云的预料。敢在采石场这种圈禁之所谋反,便是吃准了他们不会头一个查到这种地方,可见此案背后之人,不仅有过人的谋略,更有超乎寻常的胆量。
“钱的来源查得如何。”这批赵弩都是精铁锻造,几十上百把下来,光是原料就不是寻常人负得起的。
“回王上,是齐阳郡守刘榭。属下查出,自太宰被刺前两月,此人便多拨了两倍的银钱给采石场作日常花销,钱经采石场所属的松县、县丞张允之手。”
“那便从这条线查起罢。”呼延云烈挥手将书信碾成粉末,问隆子云道:“消息散得如何?”
“依王上所言,将呼延王被刺受伤的消息散给了齐阳城中几处暗桩,随王来齐阳的队伍也近乎留在了原处,佯装行程拖延,如今应当无人知晓王已进入齐阳城内。只是…王如今身侧只有两名护卫,亲自去查并非万全之策啊。”
尤其是攻赵被刺那次之后,王元气大伤,心脉的损伤一时半会难以修复完。
赵国暗厂高手如云,即便炙影已带人将其一网打尽也难保留有余孽。
“无妨,本王自有谋划,你只管带人拦截巡查使让他回都城,而后留在外边接应即可。”
隆子云知道呼延云烈这是打算自己佯装成巡查使,深入敌营去查赵弩一案,心中忧虑不禁又多了三分。
“王上的尊容怕是已被那些人知晓,若王要佯装成巡查使,可是要用易容术了?”
易容术是“暗窗”的拿手好戏,足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易容术当然要用,不过我不会亲自装成巡查使的模样,那些杂碎密谋刺杀时想必已将我的方方面面都查了个清楚。”呼延云烈勾了勾嘴角,隆子云一下便知其所想。
为防打草惊蛇,他们这一行只来了六人,如今除去两个护卫,便只剩下了段刻、卫凌和秋明。依目前的态势,王上应当不会让卫凌去冒险,段刻又不足以完全信任,剩下的…
“让那个聒噪小子装成巡查使,本王和卫凌再带上那个暗卫,扮成他的护卫,明日就去会会这帮人。”
此时正在煎药的秋明忽然打了个冷颤。
“王是要从齐阳郡守处查起吗?”隆子云问道。
“非也,这帮人好用出其不意一招,越是明面上的线索越有可能是他们设的圈套,本王这次就要反其道而行之,看他们如何应对。”
按照巡查使的等级,只巡郡往上的官,他这次偏要查他们个措手不及。
“就从松县县丞张允处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