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总过于强求,想抓住父母亲缘,渴望恋人长情。
到头来才明白,人和人之间,所谓情缘,不过是一站来一站往的旅人,来来去去,都是常态。
我能做的,无非就是,他来时欢喜,他要走,笑着挥手告别。
人生啊,本该如此。
「你算是悟明白了。」妙尘师父细细瞧了瞧我,「这些年你脱胎换骨,真像变了一个人。」
接着又叹气:「你父亲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他要是知道你现在的转变,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人生不过如此,最后所求,不过内心安宁。
可我悟来的安宁,是建立在全面崩塌的人生之上,是不幸,也是幸吧。
我伸手拿起烫手的茶盏,偏着头柔声:「他以前总嫌弃我闹腾,现在刚好。」
妙尘师父凝顿片刻,隐晦提了一句:「你母亲这几年也常来,多次向我打听你的近况。」
在她要劝导之前,我决然开口:「我和她,没有和解的可能了。」
我可以将过往无数归于释怀,唯独沈园,没可能。
当年她婚内出轨,被情人唆使掏空了我父亲的家业,还生下了情人的孩子。
我始终想不明白,这一切的一切,沈园是怎么能做出来的?
想不通,放不下,每次一想,锥心之痛。
怎么算,沈园都是杀死我父亲的凶手。
我不合时宜哽了声:「和她的母女情分,早在当年就已经一刀两断,若亏欠了她的生养之恩,下辈子当牛做马再还。」
这一生,绝无和解的可能。
「我不会劝你。」妙尘师父轻拍了拍我的手,「人来一世,是苦居多,拿起放下,自在就行。」
我双手合十虔诚打坐,心境遂归于平静。
和师父告别后,出了禅房才见天色鸦青,有风雨将来。
山上春寒,我被遥遥而来的山雨拦在寺门前,索性站在廊下等雨停。
风自林间穿梭过,滚滚山雨喧嚣不息,幽长的石阶下有人撑伞走来。
程息梧就立在雨里,伞檐雨帘垂落,他一脸倦容。
这会儿刚过八点,瞧着,他昨晚大抵是没睡好。
我缄默片刻,鬼使神差不正经地问:「你也来拜佛?」
程息梧抿着唇,不说话。
偶有雨丝飘入廊下,他腾出一只手拨开我垂在两侧泛着水雾的发丝,指尖停顿良久。
「走吧。」他收回手,脱下身上的风衣披到我身上,握着我的手腕便把我带到了伞下。
手腕处他掌心的凉意侵入皮肤,我被他带着下山。
懵懂侧头问他:「去哪?」
「民政局。」
19
我闻言脚步一僵,不动了。
有点好笑地问:「酒还没醒?」
要是昨晚他说这样的话,我大概会认为他是借酒装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