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
纪烬昭听见脑中有个声音在问。
他不由绷紧了脊背,指甲死死抠着地面。
“阿烬。”
符岑在身后出现,用疑惑的语气问道。
“你怎么了?弄得满身泥。”
纪烬昭清了清嗓子,将眼底的湿意压下去。
“没什么,我被梦魇住了,总是见到自己杀了爹娘师父……”
符岑走到面前,蹲下身来,抬手抚摸他冰凉渍湿的脸。
“为何是梦?这些不都是真的吗?”
纪烬昭愣怔,望着符岑温润而漠然的神情。眼前隐约闪现无数零碎画面,刻意被埋藏的记忆开始泛出水面。
“都是……真的?”
他重复着符岑的话语,艰难问道。“是我……杀了……他们?”
“对,就像这样。”
符岑渐渐笑起来,褐红色的血迹自嘴角溢出。一把剑赫然插在胸腹间,而剑柄正握在纪烬昭手里。
纪烬昭慌张后退,连带着剑被抽离。符岑瞬间倒地,大片血色染透衣衫。
“不是我,不是我……”
他扔了剑,想要抱住符岑身体,却又停步不前。
“师兄,对不起……”
对不起……
纪烬昭不停的道歉,嗓音带了哭意。
他已经分不清真假,就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要丧失。
在快要发疯的境地里,他转身再度逃开。
离开这要命的地方!
只要离开,说不定就能结束这荒诞的梦境。
纪烬昭找不到森林的出口。他犹如一只落入陷阱的困兽,除了横冲直撞,没有任何方法。
他不断地遇见双亲,遇见青山崖的人,遇见所有他珍重的对象。
不同的场景,相似的结局。
不知有多少次,他扭断符岑的脖颈,或是捅穿娘亲的心脏。
他的眼珠蒙着一层血雾,耳朵里灌满了哀哭与嘲笑,身上脸上全是湿黏液体。
到后来,纪烬昭不再挣扎,也不再丢弃手中的剑。
一遍遍杀死至亲。
一次次重温旧梦。
他逐渐变得麻木不仁,连显露表情都很困难。
身体的某一部分正在死去,冰凉窒息的疲惫不断泛上来,壅塞气管,淹没口鼻。
与此同时,所有被封闭的记忆慢慢展现。
他记起了城北武馆的事,也想起来自己被喂食长梦散的场景。虽然药效还未褪去,但他的神志已然清醒不少。
现在纪烬昭找到了出路。
他朝光亮处走去,途中再次遇到符岑。
“你看起来很累。”
符岑说,“江湖是非太多,不如随我回青山崖?或是乐阳山,那间木屋虽然破旧,好歹也算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