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秀州高声道:“我吴地百万军民,从此以殿下马首是瞻!”言毕,他弯下腰,额头贴上地面,深深地磕头。
众人脸色微变。
姜璃卷起王令,向前一递。陆秀州带来了姜晟的人头,她该赏。正好也一并笼络了扬州的势力。
陆秀江瞬间拔出身边侍卫的佩剑,气势汹汹地朝着陆秀州而来。他的好弟弟,竟然用三言两语哄得姜璃给了储君之位。他们私下里一定有诡谋!说不定陆秀州直接自荐枕席,恬不知耻地问大公主要了储君之位。
“逆贼,你怎么能如此害我!”他的嘶吼声刺痛了众人的耳。
“护驾!”侍卫冲到姜璃身前,打落了他手中的剑。十几把利剑横在他脖颈间,他发冠凌乱,作困兽犹斗之状。
“押下去。”姜璃寒着声道。
一群人押解着陆秀江离去,大堂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韩褚玉随即站了出来,端端正正地跪在陆秀州身边,朗声道:“殿下,我乃韩王独女韩褚玉。我遵从父志,招赘了第一任丈夫。之后,父王为了攀附周襄,杀我第一任丈夫,让我嫁给姜晟。自古以来,女子飘零无依,明明有自己的家,却有家难回。我恳请殿下,允我回家,也能继承家业,不至于在世间飘荡,靠依附他人度日。”
她想到了无法掌控的婚姻,想到了夫君之死,那些曾经的过往化作了深深的无力之感。她以为要在无尽的深渊挣扎,而眼前之人就是撕裂黑暗的那道曙光,是千万人吾往矣的逆行者!
姜璃看着她,仿若看到了自己。在绝望中燃起了一把火,从此烈火燎原,无人可挡!
“允。”姜璃道。众人神色迥异,面面相觑。
韩褚玉也弯下了腰,跪地磕头,高声道:“我冀州百万臣子,誓死追随殿下!”
晏云羲也随之跪下:“我凉州兵马,愿效忠殿下,但有使令,万死不辞!”
姜璃取出一卷王令,展示给所有人:“这是瑞王亲手所写,荆州百万子民也臣服于我。”
锦王环顾四周,他的领土夹在荆州和凉州之间,既然晏云羲同李攸都表态了,他便也长跪于地面:“我蜀地,也愿效命殿下。”
剩下的几位犹豫了片刻,纷纷跪地,表述忠心。剩下的这几位,势力远不如之前几位强盛,自然不愿意节外生枝,从众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至此,周襄彻底被诸侯摒弃。
筵席结束之后,陆秀州陪同韩褚玉先行回冀州。与他们同行的有并州和豫州世子,两州与冀州一衣带水,可以挟制冀州。韩褚玉有姜璃赐予的诏书在手,又有诸王的支持,遂逼得韩王禅位于她。
韩王继位不过是区区数月,还未尝到权势的甜头,便不得不退位,不仅感慨万千。
他被锦衣玉食供在一处偏殿,失去自由。风水轮流转,如今他落到韩褚玉当初的境地,而韩褚玉却成了掌控他命运的冀州之主。
天连着阴了好几日。北方吹来的朔风,带着细碎的风沙,迷人的眼。
韩兆站在风中,任凭周围的奴仆如何劝诫,也不愿进屋。
几日之间,他有一半的乌发染了霜色,眼尾也随之下垂,有了老态。
不远处传来玉石相撞之声。
“参见主上。”周围的奴仆跪了一地,皆是毕恭毕敬。
“天寒地冻的,父亲怎么不进屋呢?”韩褚玉走入院子,神情淡漠地道。她同离开冀州之时,并没有什么差别。依旧穿着一身赤火的衣裳,眉目之间倒是神采奕奕。
“一个破屋子,有什么可待的!”
“是啊,有什么可待呢?当初,父亲让我待屋内,我便能待上一整日。现在想来,我确实也够听话的。”
“事到如今,你来干嘛?”韩兆没好气地问。他已经把王位禅让了,难道韩褚玉还要来他面前耀武扬威不成?
“我想听听,你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你携各州世子来我冀州境内,引狼入室,逼我退位。我无话可讲。”韩兆别过脸,背对着她。韩褚玉将他赶下王位,他不仅是颜面荡然无存,更是对冀州的未来抱有担忧。
“这么说来,父亲在等我道歉?”
“你难道不应该吗?”韩兆反问。
“我有何错?我不过是把昏君赶下台罢了。”
韩兆骤然转身,指着她,严厉斥道:“当初先帝分封各州,便是让各州各司其职,互不干扰。如今你让其他各州之人插手我冀州之事,冀州将葬送在你的手中!我韩兆俯仰无愧,唯独生了你,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父亲,你真的俯仰无愧吗?”韩褚玉忍着怒火问道。
“你何意思?”
韩褚玉盯着他那张略显沧桑的脸,缓缓地退了几步,转身就走。她步子走得急,未作任何停留。
做儿女的,总以为能等来长辈的道歉,殊不知长辈也在等小辈的致歉。
既然无法和解,那就放过彼此吧。
她已经成为了冀州之主,她不缺这一个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