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你爱我么？
chapter82 你爱我么？
电影中的故事还在继续，李瑞清愈发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谁了。
下戏后，他时常长久地待在脏旧的城中村布景中，躺在几乎要洗烂的床单上，久久地放空着自己。场务走到李瑞清身边，好心地提醒，“李老师，已经收工了。”
李瑞清置若罔闻。
导演走到他身边，拍拍他地肩膀，“瑞清，回去休息吧，今天已经结束了。”
李瑞清像是全然没听到一样，沉默着将自己隐藏在落日前晦暗的光线下。他的身体自然地弯曲，肩膀略微颤了两下，像是头快被熟的虾米。
导演也沉默了许久，而后他轻声说，“瑞清，你不能太沉浸于故事当中。“
“阿文是阿文，你是你。”
李瑞清怔了几秒钟，仰过身子，笑着看向导演，“我是演员，入戏是好事。”
导演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只能笑笑，说，“你说的对，是好事。”而后，便不再开口，只是嘱咐场务在这里看好李瑞清。
只是，入戏对演员是好事，对人却不一定。
尤其是这样暴戾极端的故事。
……
阿武的工作繁重劳累，收入却低微，他们的生活始终捉襟见肘。而阿武却跟着工友一起，沾染了越来越多的坏习惯，吸烟、喝酒，而每每伴随着酒精的摄入，他都愈发疯狂暴躁。
阿文却总是忍耐着。
他不得不忍耐。
他从小就是留守儿童，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分开，相继有了新的家庭，而一直照顾他的奶奶也在他五岁那年撒手人寰。从此，他便流离失所，在这个亲戚家住一个月，再去那个亲戚家住一个月。
他是游荡在主流世界之外的孤魂野鬼，没有家，没有爱，甚至没人肯听他说一说话。
于是他逃走了，逃出了乡村。
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好，却独独没有他的容身之所。这里的人都很忙，忙着赚钱、忙着花钱、忙着挥霍时日，忙着奔赴各自的欲望。
在家乡时，他就是个异乡人，后来到了城市，他依然孤身一人，依然水土不服，依然是彻头彻尾的异乡人。
是阿武给了他一个可以称作家的地方。虽然这个家是畸形的，是带毒的，可这却是阿文拥有过的唯一的家了。
他不知道离开阿武自己会是怎样。
他不愿离开，也不敢离开。
于是他忍耐着，忍耐着阿武的无视、暴力和背叛。
直到忍无可忍。
这天晚上，阿武在外喝酒喝到半夜，回来时醉醺醺的，身上还带着劣质香粉的味道。阿文为他脱掉外衣，里面掉出一张发廊的名片。
阿文一愣，默默将名片放回了阿武的外衣中。他将毛巾打湿，细细擦拭着阿武的脸。像个温柔贤惠的妻子。
阿武却不知犯了什么神经，一把将阿文手中的毛巾拽了丢开，指了指门，冲阿文说，“滚。”
阿文的表情尴尬而难堪，他装作毫不在意，耸耸肩，“滚哪儿去啊？”
阿武一脚将阿文踹到地上，“从我家滚出去。“
阿文没有哭，也没有吵闹，他倒在地上缓了一会儿，然后摸摸自己的肚子，接着手指划过口袋，那里面有一张单行的船票，是他求了很久才在老乡手中得到的。
阿文笑笑，眼神随即落在了自己的行李箱上。
这不是阿武第一发神经，也不是阿武打他打得最用力的一次。会产生这个想法就连阿文自己都觉的可怕。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习惯了这种日子。以至于连痛都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