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阿武发了好一顿酒疯,然后终于体力不支、倒下睡着了。
阿文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走到厨房,挑了把水果刀,而后回到房间,没什么犹豫就用力地插进了阿武的胸口。
就仿佛阿武每一次用最恶毒的话语来攻击他,就仿佛阿武落下的每一记巴掌。
刹时间,热血四射,腥甜的气息涌进鼻腔,还在睡梦中的阿武猛地哆嗦了几下,还没睁开眼,就久久地安眠了。
看着面前这个安静的阿武,阿文终于笑了。他想,阿武应当是没什么疼痛的。他哼起幼时奶奶常唱的乡曲,将水果刀上的血迹冲抹干净。恰逢一同居住的室友回来,瞧阿文一扫往日的阴霾,便随口问道,“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啊?“
阿文的笑容羞赧,来到城里一年多,他依然不擅长与生人打交道,“今天是个好日子。”
他回到卧室,一边哼唱着歌曲,一边将地面上的血迹擦干净,转眼间便东方吐白了。
阿文细致地擦拭着阿武地身体,直到他听到室友因为迟到而慌里慌张地夺门出去,他才将阿武已然柔软地躯体塞进行李箱中。
这是他从老家带来的箱子,大而笨重,据说曾经是他的父母在外地打工时带回家的。只可惜,来时他没什么行李,只带了几个半旧的T恤,在箱子里晃晃荡荡。
阿文将阿武塞进箱子,他走出城中村,由于太过消瘦,体力不好,阿文一路走走停停,不过他却很有耐心,一边轻声唱着歌谣,一边自顾自的笑着。大半个上午过去,他总算到了港口。
他见到了不算相熟的同乡,登上了货舱,这艘货船会载着他、也载着阿武,一同驶去东南亚。
深夜,货船驶入公海,他站在船舷,一边低声哼着歌,一边将箱子扔进深海。
不知何时起,同为偷渡客的同乡出现在阿文的身后,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扔的是什么?“
阿文笑笑,“我说是尸体,你信不信?“
同乡哈哈笑起来,“不信,你这么怂包,打死我都不信。”
阿文也跟着笑起来,背对着同乡,眼泪顺着眼角向下淌,“以前的课本。刚来A城时,我还想着赚了钱回学校读书……以后估计用不上了。”
电影的拍摄结束了。周遭响起同事们的欢呼,“杀青啦!恭喜杀青!”
李瑞清仍站在船舷上,他注视着平静的月亮,听着波涛轻轻拍打船只。不知怎的,泪水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向下掉。
导演向前走了两步,拍拍他的肩头,“瑞清,杀青了。恭喜啊。”
李瑞清缓缓回过头,他看看导演,又看看一旁的楚之昂,淡淡地说,“阿文死了。”
导演一愣,倒是楚之昂开玩笑说,“阿文没有死,阿文偷渡去了东南亚,死的是阿武,被”你“亲手杀死的,不记得了么?”
李瑞清摇摇头,“不,他死了。他只能死。”
他不得不死,他只有死路一条。
导演看着李瑞清,“瑞清,你说得对,阿文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电影结束了。恭喜你啊,马上你就会得到第二个大奖了。”
李瑞清没再言语,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回到家后,李瑞清依然常常在梦中惊醒,而后便是整晚整晚的失眠。他昼夜颠倒,时常依靠酒精来入眠,而后醒来时,又是一整日的混沌。
他总是用呆滞的面容面对陈潜,面对他的关怀,面对他的示爱,他像是这具躯体、这段生活的第三人。
他似乎不是他自己了。
那段时间,李瑞清光鲜美丽的驱壳中装着的,是脆弱无助的阿文。
月明星稀的夜晚,窗外知了叫个不停。陈潜用力抱着李瑞清,似乎想要抓回他的思绪。李瑞清也回应着陈潜的深情。
他们密不可分,似乎从未有过间隙。陈潜不由得飘飘然了。
只是,在失神地刹那,李瑞清突然叫出了阿武的名字。
“阿武,你爱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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