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表情，只露出一双红彤彤的耳朵。
只肖得一瞬，他们就明白彼此是一类人。
不知是因为内心的恐惧还是刻意的回避，他们很少在人前说话，总是用呆滞的脸庞和长久的沉默面对着对方。白日，他们一前一后地去打零工，到了晚上，才躲进黝黑肮脏的厕所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亲吻着彼此。
几个月后，他们离开了十元宿舍，租下了城中村的一间卧室，享受着这不为人知的鱼水之欢。
经过了几个月的打磨，阿武的身体愈发精壮，他在装修队得到了份长期工，不用每天去劳务市场上找活干了，而阿文则因为过分消瘦的身体而继续打着零工。
他们享受着彼此带来的快乐，可稚嫩爱情带来的远不止于快乐，还有无穷尽的争执、赌气、和好、再争吵……
很快，阿文发现，阿武大概是有了别人。
……
电影的拍摄已经过半，李瑞清时常会在梦中惊醒，醒来心间酸涩难过，而后便只能在漆黑的夜色中，点一根烟，喝半杯酒，将桌子上的剧本翻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所有的情节都烂熟于心。
……
爱情的不顺，生活的困顿，让电影中的阿文愈发歇斯底里起来。他一面试探着对方的爱，一面又不肯相信爱。等到终于发现了背叛的证据，却又一改癫狂的状态，只装作麻木不仁。
阿武早已厌倦了阿文，可他也明白阿文对他的依赖，更加清楚阿文装腔作势的皮囊下隐藏的懦弱灵魂，于是便更加肆无忌惮。
那些初初相恋时偶尔表露的体贴与真心，那些疯狂热烈的激情，早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消耗殆尽。
至此，本性中的冷漠残忍便终于泄露。
他无视着阿文的忍耐，故意要惹怒阿文似的，肆无忌惮地谩骂、讥讽、挖苦着他……
可阿文却总是逆来顺受。
于是，人性的恶便终于像猛兽一般将他吞噬，他挥起拳头，将生活的不顺心统统发泄在了阿文身上，……
在炎热的片场里，在脏乱的布景中，李瑞清光裸着身子，背对着窗外漏进屋子的夕阳，默默流着眼泪。
在恍惚的一瞬间，他几乎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阿文还是李瑞清了。
从那天起，李瑞清的幻听愈发严重了，他开始成夜成夜地睡不着觉，甚至在夜半穿过酒店长廊时，有几个刹那看到了阿武的身影。
不是那时热情开朗的楚之昂，而是电影中，那个让阿文抓肝挠肺的阿武。
那个阴鸷冷漠、尖锐刻薄的阿武。
也是那个与他抵足而眠、说爱他的阿武。
李瑞清的心脏漏了几拍，他忘了自己姓名，忘了身在何处，他只记得自己是阿文了。
“阿武！”他朝着阿武的身影喊道。
“阿武”一顿，转过头来，眼神有些困惑，“瑞清，怎么了？我下去买包烟抽。”
李瑞清滞住了，他这才从混沌中抽离出来，几秒钟后，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不是孤苦无依的阿文，而是影帝李瑞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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