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你怎么会在这儿？”黎慈脱口而出。
她目光奇异地盯着他看, 怎么看也看不够。
骆随洲把行李箱放下。
“我回顾之后，和我的父母一起待了几天。但他们没有过圣诞节的习惯，所以很快他们两个又投入到各自的工作里去了。然后我就显得很多余了。”
“于是我想, 也许看在我长途跋涉找到这儿来的诚心, 我的搭档、我亲密的‘朋友’黎慈，会愿意在假期的最后这几天时间里收留我。”
他都这样说了，黎慈怎么会说不呢。
她的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你的花言巧语，让我怀疑, 站在我面前的人, 究竟是不是骆随洲。”
她为他让出通道：“来吧，你找对了时机, 我的家人们都在。他们看到你来, 一定会很高兴的。你简直就是压轴出场的重要来宾。”
黎慈带着骆随洲走进房子。
“嗨, 大家。”她开口吸引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她这儿来，“我有一位朋友将和我们一起过圣诞节。”
她抱着查理王小猎犬詹姆斯，往旁边让出一步，好让骆随洲完全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虽然她本来站在那里也挡不住骆随洲，他们两个之间存在明显的身高差。
大家都感到很惊喜。黎慈原本说过，骆随洲圣诞节不能来。但是现在他还是来了。
黎父的手里拿着一杯加冰苹果醋，隔着大半个餐厅, 向骆随洲举杯致意：“孩子, 欢迎你。”他代表所有人欢迎骆随洲的到来。
黎昂扬起热情的笑容, 他走过来张开双臂拥抱骆随洲。他对待骆随洲，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兄弟。
“嘿, 随洲,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而一旁的汤米还有些处在状况外。对于骆随洲出现在黎家, 他立刻就想到了，他和黎慈之前在骆随洲面前故意没有挑明彼此间的表兄妹血缘，为的是要让骆随洲吃醋。他朝着黎慈抛过来一个信号，示意她借一步说话。
黎慈还不知道汤米要说什么。
汤米靠过来对黎慈说悄悄话：“看起来，我们的恶作剧今晚就要被拆穿了。我不能再在骆随洲面前假扮你的‘好朋友’了。”
他的重音落在好朋友一词上。他满脸都挂着戏谑的表情：“不过，说真的，Evelyn，你后来还是没有觉察到骆随洲在吃醋吗？相信我，他真的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是你太迟钝了。我必须再次强调，骆随洲多半真的喜欢你。”
黎慈忍住没有翻白眼。她现在当然知道骆随洲喜欢她，而且他前阵子吃醋很猛。可是她暂时还不能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地送给汤米。
“谢谢你，汤米。”她诚恳地说。
然后她再度回到骆随洲的身边。
黎慈重新为骆随洲介绍了一遍汤米。她眼眸中含着浅浅的笑意，在场的人里只有骆随洲和她理解这层笑容的真正内涵。她说：“骆随洲，这是我的表哥汤米，他是Carol姨妈和卡尔门姨父的儿子，现在在蒙特利尔工作。你之前见过他的，记得吗，在冰舞学校。那次他来接我吃晚餐看百老汇演出。”
汤米温文尔雅，完全看不出那次他故意让骆随洲吃醋时的狡猾。
“你好，随洲。”
“你好。”
骆随洲的态度同样也很温和绅士。
黎昂在旁边看得不明所以。
*
*
圣诞夜的活动，一般就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一起，温馨的气氛在房屋里涌动着，让寒冷的冬夜也变得无比温暖。大家会将准备好的礼物放在圣诞树下，然后分享烤箱里刚刚烘烤出来的饼干。圣诞夜哪儿也不需要去，最棒的地方就是在家人的身边。
但今年不一样。
黎昂很早就表示，他圣诞夜在家里用过晚餐之后，要赶去参加大学里的舞会派对。
他还提前几天就邀请黎慈和汤米同行。
“相信我，这会非常好玩的。”
但是汤米表示他不去：“我另有安排了。你可以和Evelyn两个人去，你们正好可以做舞伴。”
然而，黎昂表现得很勉强，明显已经有舞伴了。
在这种情况下，骆随洲来了，他是黎慈每一天的舞伴，及时出现在圣诞夜。
黎昂立刻游说骆随洲也去：“来吧，随洲，你可以和Evelyn一起。舞会上都是同龄人。不要留在家里。妈妈和姨妈肯定会拿出珍藏的家族照相簿，然后为你介绍我们这个家族在北美这里的诸多分支，以及散布在其他大洲的亲戚们。那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你不会喜欢的。”
所以，最终是黎昂开车带着黎慈和骆随洲一块儿出门去学校。
一进舞会，黎昂就去找他的舞伴了。
黎慈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金棕色头发的女孩，黎昂看到那个女孩子的时候，眼睛都像是被点亮了。
“那应该是他的约会对象。我忘记那位女孩叫什么名字了，哥哥没有跟我透露很多细节，我觉得他难得在这件事情上面没有什么信心。他可能想要等时机成熟一点儿，再把她介绍给我认识。”
黎慈和骆随洲也开始融入会场里的气氛，跳舞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哪怕现在没有穿着冰鞋，他们依然有着最漂亮的舞姿。
跳舞的场地里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人影，年轻的恋人们在任何场合都有释放爱意的坦荡勇气。无论此刻空气里流淌着的是哪种旋律，大家完全都能用自己的步伐和舞姿跟上节奏，他们仿佛永远也不知疲倦，能够一直这样彻夜地跳舞。
黎慈和骆随洲无法安静地享受完这支舞。他们总是会被身边兴奋地跳快步舞的情侣们不小心撞到。耳边早已飘过去不知道多少句“对不起”、“抱歉”和“借过”。
他们因此被撞得离彼此更近。舞还没有跳完，骆随洲却已经不得不将黎慈彻底环绕在臂弯之中，以确保她不会被更多人碰撞着擦肩而过。黎慈抬起头，她的脸颊几乎都贴着骆随洲的肩膀和脖颈了。
两人的视线在某一刻交错。
他们默契地相视一笑。
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亚洲面孔的年轻人舞姿翩翩摇曳，明明跳得这么好，却忽然中断了这支舞。他们甚至还没有跳到这首曲子的一半，但是他们已然选择离场。
黎慈挽着骆随洲的手臂，骆随洲的另一侧手掌包裹着黎慈的手指。两个人相依着，不断穿梭在拥挤喧闹的人群之间。在这个过程里，他们也会不小心地碰撞到别人，于是他们始终说着“对不起”和“借过”，但永远也看不清那些与他们擦身而过的陌生面孔。直到他们穿过出口，跑到礼堂的外面，这才终于停下来。
室外的空气冰凉而清新。
他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当他们转头看到对方的外貌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你看起来很狼狈。”
“你才像是在里面跟人打了一架。”
黎慈的盘发全部都散开了，每一束发丝都各管各地垂在她的脸颊周围，柔韧而富有光泽。她的额头微微出汗，出门的时候时间太赶，定妆的步骤做得不是很到位，所以底妆稍稍有点儿斑驳花掉。她连衣裙的袖口也有点儿往下掉，她把它往上拽了几下。
骆随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衬衣上粘有粉底膏的颜色，不是黎慈使用的色号。黎慈绕到他的身后，又在他的肩膀后面看到了有一闪一闪的亮片，不知道是哪位的衣服刮蹭过去留下的痕迹，还是类似于眼影唇釉这些彩妆里添加的细闪亮片。
他们的确像是在舞池中经历了一番搏斗。
黎慈去取回寄存的小包，然后从包里找出一小片湿巾。她拆开包装。两个人并肩坐在礼堂外面草坪边缘的长椅上，她让骆随洲不要动，然后贴心地帮他擦掉衬衣上的粉底膏。
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断。
“太疯狂了。”她说，“我觉得再待下去的话，晚上回去一定睡不着觉。我感觉，现在我的脑子里还有音响的声音在轰轰地爆发着。”
骆随洲：“那我们就回去吧。要给黎昂发一条短信吗？”
黎慈摇摇头：“我觉得不需要。黎昂绝对是一只派对动物，里面完全就是他的舒适区。不用打扰他。”她对于自己哥哥的评价总是这么得中肯而且客观。
她把包包重新扣上，然后继续说：“随洲，你应该以前也对黎昂有印象吧。我们在参加青年组赛事的时候，他的社交天赋就让他无往不利。他无论到哪里都能交到朋友。只要有所谓的社交圈子存在，他总归能很轻易地变成insider，内部人士。”
骆随洲回想了一下。
“的确是这样的。”
青年组时期的骆随洲，知道美国的黎氏兄妹，其中的哥哥是绝对的社交达人。
黎慈：“我毫不意外，他在大学里仍然是如此得游刃有余。他每天的生活一定很精彩。”
骆随洲却从黎慈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淡淡的向往。她向往的是什么？是黎昂的大学生活吗？
“你想要再回学校去念书吗？”骆随洲忽然开口问她。
黎慈一愣。她旋即想起，白天的时候，妈妈在餐桌上催促她要去申请麦吉尔大学的事情。但那时候骆随洲还没有来。
“是我妈妈私下里跟你提过这件事情吗？”
轮到骆随洲被问住了。他说：“不是的。Kelly什么都没有问过我。”
黎慈哦了一声，她稍微解释了几句：“我还以为，妈妈跟你说了，她希望我们能够兼顾学业和冰舞。我这次圣诞节回来，才知道，原来我妈妈有在帮我咨询加拿大那边的大学的入学要求。她不希望我的学业止步于此。她想要我去读麦吉尔大学，这所学校就在蒙特利尔，排名很高，是加拿大最好的大学之一，符合我妈妈对我要读的大学的要求。”
“她还希望，你也能去麦吉尔大学念书。”
他们之间没有秘密。黎慈全盘托出。
骆随洲却没有马上发表意见，他而是问：“这些都是Kelly对你的要求。那你呢，黎慈，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