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旧金山的飞机上，汤米友情提醒黎慈：“前段时间，Kelly姨妈问过我关于加拿大这边的大学的事情。”
黎慈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
“加拿大的大学？”
汤米点点头：“黎昂已经去读斯坦福了，所以这肯定是给你准备的。”
“但是妈妈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情。”
“她可能是不想打扰你的训练吧。”汤米说，“Evelyn，你应该很清楚，我们的家庭有多么重视孩子的教育问题。在你和Henry小时候，哪怕你们每天都要去冰场训练，但是Kelly姨妈从来都不允许你们在学校的功课上松懈。”
“是的，我记得。那时候我都快要选择放弃冰舞了。可是妈妈说，不能遇到困难就打退堂鼓。她要求我继续去图宁教练那儿学习冰舞，同时学校的成绩单不能拿到A以下的成绩。”
汤米微笑，他的成长环境其实跟黎慈也差不多。Kelly Lang和Carol Lang这对姐妹，对于各自的孩子都是相似的高标准高要求。
“Evelyn，如果你当初没有选择回到中国，而是留在美国训练的话，我想现在Kelly姨妈应该会有两个就读于斯坦福大学的孩子。她从来都不希望你们牺牲学业。Henry已经按照她所期望的模样，读最好的大学。她现在就要对你发力了。”
黎慈想了想。她其实也想要去上学。从小到大，妈妈对她和哥哥的严格要求，其实没有让他们觉得有多么受到压力，因为在本质上，黎慈和黎昂都完全认可教育背景的重要性，哪怕作为职业运动员，她也希望能够在大学里选择喜欢的专业。虽然黎慈在读完高中的课程之后，就回到中国前往国家队报到了，但是她其实有规划过，在某个合适的时间点上，她一定会去读大学的。
现在，妈妈在帮她考虑加拿大的大学。
“蒙特利尔的话，那就是McGill麦吉尔大学了。”
麦吉尔大学，坐落于蒙特利尔，是世界顶级学府。
这的确是黎慈目前最适合的选择项。她必然会在蒙特利尔长期接受训练。而在训练的同时，保持正常的本科生学制，这是很多高水平运动员的日常生活。
“我知道了。汤米，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只是让你心里有个准备。因为姨妈可能是从她的角度在考虑问题，但你可能会对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想法和安排。我可不想你被姨妈的要求弄得措手不及。就像我妈，当初我放弃了牛津的offer，她就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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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米的提前告知，的确让黎慈有了充分的准备。
黎母没有在黎慈和汤米到达后的那几天里马上提起申请大学的事情。她而是等待了好几天，等到黎慈完全适应了圣诞假期的生活节奏，黎母突然在圣诞夜的那天把这件事情提了出来，在午餐的餐桌上。
“Evelyn，你有想过读大学的事情吗？”黎母问道。
黎慈的刀叉停下来。
“你必须去读大学。我不能接受，你的学业止步于此。你现在的训练还都顺利吗，能够安排出时间留给你的大学课堂吗？”
黎慈：“我还没有跟我的教练们讨论过这件事情。我可以这次回去之后，跟他们商量一下。”
黎母点头，稍微显得满意了一点儿：“麦吉尔大学就很不错，也在蒙特利尔，对你来说很方便。以你的高中学业成绩，你申请这所大学完全没问题。”
黎父觉得妻子的语气有些太严苛了，他开口缓和气氛，当然，即使是缓和气氛，也得顺着妻子的话题往下说：“是啊，Evelyn。到时候爸爸给你买一辆车。你可以每天开车往返于大学、冰舞学校和家之间。这样会方便很多。”
黎母又说：“Evelyn，你可以跟骆聊聊这件事情。我相信，他的父母也希望他能兼顾学业和比赛。你们一起去念麦吉尔，这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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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母的话，的确让房子里的气氛处在了某种紧张的状态里，仿佛家里的孩子们在考学上有着非常严重的问题，需要家长们额外殚精竭虑。
下午，黎慈和黎昂坐在院子里聊天。
黎昂说：“如果你把骆随洲带回来的话，也许妈妈就不会表现得这么严格了。你还记得吗，每当我们有同龄朋友来家里做客的时候，她不会对我们说重话的。”
黎慈微笑，她赞同哥哥的说法。
“但是不行。骆随洲也要回去和他的家人团聚。我们农历春节新年是没有假期的，二月份的时候我们要备战四大洲锦标赛。而且，你刚才也听到了，妈妈不仅给我压力，催促我要去申请麦吉尔大学，她还贴心地把骆随洲也包括了进来。如果骆随洲在这里，妈妈依然会说这些的，只不过可能就像你说的，她不会表现得这么严格。”
黎昂换了一个话题：“那你最近跟骆随洲相处得怎么样？这次向他发出邀请，应该没有上次你邀请他来参加我的退役仪式困难吧。你们在蒙特利尔一起生活和训练，关系肯定比以前改善很多，应该是你们变得亲近的契机吧。”
黎昂确实问住了黎慈。
她看向客厅里的表哥汤米。她不知道，汤米有没有瞒着她，把她和骆随洲之间发生的一些事情，透露给黎昂知道，就比如，她和骆随洲的第一个吻，汤米是除当事人以外的唯一知情人。
汤米感应到黎慈的视线，于是他朝这边回看过来。他可能猜到了黎慈脑子里在想什么，于是对着她做了一个在嘴唇上拉拉链的动作。意思是，他的口风很严，绝对没有把任何事情泄露给黎昂。
黎慈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她觉得待会儿有必要再耳提面命一下汤米，务必不能把她在蒙特利尔的事情说给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听。
黎昂全程背对着汤米，所以他看不到汤米的动作。
他还在等待黎慈的回答。
“还好啦。我跟骆随洲基本能算是朋友。他的生活习惯跟我合得来，所以还不错。我们在蒙特利尔都挺适应的。”黎慈一本正经地扯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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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前，Carol姨妈一直都待在厨房里，她坚持要守着烤箱里的苹果馅饼。
通过厨房墙壁上开的大飘窗，视线越过花园里栽种的绿植和围墙栅栏，能够直接看到房子前面的行车道上的景致。
黑夜里有两道车前照灯一晃而过。由于围墙栅栏的高度，恰好露出的出租车车顶的灯光牌从他们家花园前面经过。
“真是罕见。圣诞夜居然还能看到出租车在营运。”Carol姨妈随口一提。
年轻人们都没有在意。
汤米和黎昂表兄弟俩从这栋房子的女主人Kelly那里领到了布置餐桌的任务。黎昂抱出很多刀叉，而汤米手里则拿着一叠银灰色餐布。
“这不公平，为什么Evelyn不需要做任何事情。”黎昂试图把黎慈也拖下水。
“因为Evelyn下午已经在厨房里帮了我们很多忙了。”黎父告诉儿子，“听从你妈妈的安排，Henry。我们对待家中的孩子们一直都很公平。”
黎慈笑眯眯地越过母亲的肩头，朝着黎昂吐舌头做鬼脸。她拿着刚刚洗好的苹果走出屋子。她觉得房子里的暖气开得有点儿太足了，她更愿意到外面清新寒冷的空气里吹吹风。她就站在客厅的落地移门外面，查理王小猎犬詹姆斯摇着尾巴欢快地跟着她出来。
“詹姆斯，你还记得吗，在秋天的时候，我带过一个朋友回家。”
她和骆随洲的秘密恋爱，她也还暂时不打算跟家人分享。所以现在看来，整栋房子里，也就只有小狗詹姆斯能够做她的听众了。
“那是我的冰舞搭档。不是我的哥哥，是在黎昂之后跟我一起搭档的。我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我。我们现在在谈恋爱。但是不能告诉其他人。因为我们事实上不可以谈恋爱的。是不是很复杂，你听得懂吗？”黎慈温柔地揉了揉小狗詹姆斯项圈底下的颈毛。
话音未落，她忽然听见花园前面好像有什么细细簌簌的动静。
小狗詹姆斯朝着空无一人的花园响亮地叫了几声。没等黎慈把它抱起，它已经机敏地飞跑出去了。
“詹姆斯！”
詹姆斯摇着尾巴重新从昏暗的夜色里走出来。它愉快地绕着一个人打转，时不时还要蹦跳起来去够那个人背包上荡来荡去的拉链绳。
在堆满了雪亮着灯的花园小道上，骆随洲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积雪走进光源下面。
黎慈手里捧着的苹果顿时掉在了台阶上。苹果几记就滚到最底下，咕噜咕噜转了几圈，撞上台阶底下摆着的那一整排红色圣诞花的花盆边。
骆随洲来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呢？他难道不是应该在国内吗，和他的父母在一块儿。
“嗨，黎慈。”
骆随洲笑着跟她打招呼。对她而言，此刻就像是在做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