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大奖赛总决赛的比赛结束后, 圣诞假期如约而至。蒙特利尔冰舞学校给了选手们两周的假期，他们可以回去见家人朋友。
骆随洲先行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蒙特利尔, 他坐直航航班回国。
他离开蒙特利尔的前一天, 他在公寓里做了一顿能够被称为是大餐的料理，非常地道的、讲究烹饪技术的中餐。他其实之前照着菜谱研究了有一阵子，这样才能在这一天把菜做得色香味俱全。
骆随洲的本意是想要跟黎慈一起吃，算作庆祝两个人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圣诞节对他来说没有那么强烈的意义。不过他想, 黎慈从小在美国出生长大, 她或许更看重圣诞节的节日意义。
但骆随洲没有提前跟黎慈说。
那天黎慈很早就出门去见汤米了。表哥准备在蒙特利尔购买送给家人的圣诞节礼物，他其实不太了解家里的那些长辈们, 所以他希望可以从黎慈这里得到一点儿可靠的建议。
黎慈要跟骆随洲说一声, 她敲骆随洲的门没有人应声, 因为这时候骆随洲已经外出买食材了。她不知情，只好出门前在冰箱上留了一张便签条，告诉骆随洲她出门去见朋友，不必给她留午餐，可能晚餐也不会回来吃。
两个人就这样错过了。等到骆随洲买完食材从超市回来，还带着一束蓝色的满天星，他怕被黎慈提前看到鲜花，失去惊喜, 所以特意把花塞在纸袋里, 用别的东西挡住。他径直走到冰箱前面。在看到黎慈留下的便签条上写着的内容时, 他的心顷刻间变得冰凉，就跟他怀抱着的纸袋子里冰冻的牛腩和鸡肉一样。
黎慈接到骆随洲电话的时候, 她正和汤米走进一家售卖羊毛织物的服装商店。
她随处看看, 汤米想要为他们外婆的姐妹们找合适的礼物。
“抱歉, 我先接一个电话。”
她走开。
“嗨，骆随洲，怎么了？”
“你好，黎慈。我打电话过来，是想要问你，你今天会回来吃晚饭吗？”
黎慈愣了一下，她抬眸看向汤米所在的位置，他此刻被困在很多古典的精美的花纹图案里，店员翻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名册向他做推荐，汤米看起来像是误入羊群的城市人。他们两个为家人购买礼物的计划目前严重落后于进度。按照现在的进展，他们肯定不能按时结束。
“我应该不会回来吃晚饭。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骆随洲停顿住。
黎慈不知道他心理此刻正在经历纠结。
从理智上来讲，骆随洲不太想开口告诉她，他为今晚的这顿晚餐所做的安排，他觉得这样听起来他像是在卑微地祈求她和他吃饭。
但是他也明白，如果他选择不告诉黎慈，这顿晚饭他有多么精心地准备，以及他明天就要回国了，这是他们在圣诞假之前的最后一顿晚餐，那他不一定能够赢得和黎慈一起吃这顿饭的机会。
毕竟，他已经大致猜到了，今天黎慈是跟谁出门的。多半是上次来冰舞学校接黎慈的那个混血男人。
斟酌后，骆随洲说：“是这样的——黎慈，我明天就要回国了。我觉得今晚我们应该一起吃一顿晚餐。地点就在公寓里。我把食材都买好了。我下厨做饭。”
他说完，然后开始等待黎慈的答复。他甚至感到有些忐忑。
“抱歉，骆随洲，我这里有点儿吵，而且信号好像也不是很好。我出门到马路上。”黎慈是真的没有听清楚骆随洲的话，她推开服装商店的门，走到了室外，“你能再说一遍吗？”
她错过的是信息量最丰富的那一段话。
可是，骆随洲已经不打算再说一遍了。他坐在餐桌边，自嘲地笑了一下。
“没什么。黎慈，玩得愉快。我只是打电话来确认，你不会回来吃晚饭。不用在意我。”
黎慈站在寒风里，她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不确定地看了看屏幕。这可不像是骆随洲会说的话。他从来都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确认不重要的事情上。她回不回公寓吃晚饭，这件事情应该重要性程度很低吧。
“再见，黎慈。”
骆随洲挂断了电话。
他的手机屏幕停留在黎慈的通讯录名片上面。
他觉得自己似乎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上错过了一次机会。他不禁又回想起那次的吻。他伸手抚上自己的嘴唇，当时的触感仿佛犹在唇边。她带着微凉的体温靠过来，头发落在他的额头脸颊侧面。如果他那时能回吻她，拥住她，他和黎慈之间现在是否就不会存在那个汤米。
但他现在已经出局了，不是吗？困扰着骆随洲，让他始终无法向黎慈主动地、虔诚地迈出那一步的，除了他的骄傲和自尊心之外，还有国家队的恋爱禁令。他认为自己不能违反规定。但是像汤米这样的局外人，却不受到任何限制。
在国家队的恋爱禁令下，黎慈可以谈恋爱，她可以和任何人谈恋爱，却唯独不可以跟骆随洲谈恋爱。
*
*
黎慈到家的时候，她给骆随洲带了一块姜饼人。
这是她和汤米在吃晚餐的餐厅里找到的美味饼干，独具圣诞季特色的食物，小朋友们无法拒绝这样造型可爱的小甜点。
据姨妈Carol说，汤米小时候就特别爱吃姜饼人，夸张到甚至在圣诞节结束好几周以后，还要哭着让祖母给他做姜饼人，所以他在圣诞节前后总是很容易变胖。难以想象，现在瘦削高大的汤米，有着一个被甜食填塞成胖墩的童年。
“难怪Carol姨妈那么爱花滑，却没有送你去学花样滑冰。没有哪个教练会收小胖墩的。”
“Body shaming！这是身材歧视！我可以控告你们。”
黎慈笑着跟汤米道别，然后她上楼回家。
但是骆随洲不在家。
黎慈在房子里兜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骆随洲的身影。他也没有给她留任何便签条。她出门时贴在冰箱上的便签条现在还贴在那里。黎慈走过去，指尖轻轻地拨弄了两下纸片的边缘。她想，骆随洲可能是出去吃晚餐了。她不在家，他完全可以不用顾及她的口味，大可以去吃他爱吃的东西。
她准备把便签条摘下来扔到垃圾桶里。但是当她走到厨房的垃圾桶前面，却看到了分类垃圾桶里面明显被堆出一定重量的厨余垃圾。
骆随洲在家里做菜了？
她蹲下来，看到了洋葱皮，旁边的干垃圾桶里，放在最上面的是冷鲜鸡胸肉的外包装盒。
黎慈转头看向冰箱。
骆随洲一个人不可能吃掉这么多的东西。这意味着，骆随洲做的菜可能现在还被冷藏在冰箱里面。但是，他既然在家里做菜了，那么现在这个时间点又跑到哪里去了？
黎慈边想边走过去拉开冰箱的门。
她打开后吓了一跳。
这是一顿大餐吧。
她和骆随洲之前买了很多玻璃密封盒来存放他们的各类食物。有的时候他们中午煮好但还没有完全吃完的菜也会放在玻璃密封盒里塞进冰箱冷藏。只有当被使用的时候，这些玻璃餐盒才会出现在冰箱里。其他时候，黎慈和骆随洲约定好把它们洗干净擦干后放到下排左数第三个橱柜里。
但是现在，冰箱里塞满了玻璃密封盒。
早上出门的时候，黎慈只往冰箱里放了一盒她提前清洗好的蓝莓和树莓，这是她做完水果麦片酸奶后剩下的食材，她觉得可以留给骆随洲白天在家里吃。那时冰箱里还是空荡荡的。
黎慈把这些玻璃密封盒全部都一个个拿出来。
她依次打开盖子察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柠檬虾。”
“手撕鸡胸肉。”
“糖醋排骨。”
“杏鲍菇牛肉。”
“……”
黎慈对中餐很了解，所以她基本都能认得出，骆随洲留在冰箱里的这些菜分别是什么名字。根据垃圾桶里留下的厨余垃圾作为线索，这些菜应该不是骆随洲在中餐厅里叫的外卖，而且这里的中餐厅好像也做不出这种貌相。
她把最里面的那几个玻璃盒拿出来，然后她看到，冰箱里面竟然还藏着一束满天星的花。
这是要给谁的？
看到这里，黎慈也不得不自作多情一下。这是给她准备的，对么？从这些菜，再到冰箱里的这束满天星，还有放在冷藏柜最下面的那盒蛋糕。
骆随洲准备的晚餐。
难怪，他会在白天的时候给她打来电话，问她是否会回来吃晚餐。他当时说得语焉不详，所以黎慈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
那她就不会选择今天跟汤米出门了。
“骆随洲你现在到底在哪儿啊。”黎慈忍不住朝着安静的公寓，压着脾气发泄道。
她快步走向骆随洲的卧室，他不在卧室里，她刚才其实已经确认过了。但她现在还要再看一眼。而这一次，当黎慈打开骆随洲的房门，格外认真地扫视了一遍他的房间布局后，她忽然间发现了一个被她忽略的细节。
骆随洲放在书柜旁边的两个行李箱不见了。
他自从搬进来之后，这两个箱子就摆在那里了。可是现在箱子不见了，难道是骆随洲已经走了？
黎慈根本不知道骆随洲的航班是哪一天飞。
他总不能是今晚的飞机，还不告诉她吧。
黎慈骤然升腾起一种骆随洲要离开再也不回来的荒谬感——她自己也知道这只是一种显而易见的错觉，骆随洲一定会回来，他们只不过是各自分开去过圣诞假期而已。可能是因为她跟骆随洲形影不离太久了，所以当他突然间从她身边消失，她顿时没有了安全感。
她马上给骆随洲打电话，同时到自己房间里，打开电脑，查询蒙特利尔机场今晚起飞的航班。
电话一直没有接通，而她在航班购票网站上找到了一班回国，经首尔转机的航班，十分钟前已经停止办理值机手续了。
骆随洲不会真的已经走了吧。
但他完全可以再等等直航的机票啊。反正他也不需要省钱。
黎慈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去应该做什么了。
她是应该打车去机场吗？还是要继续坐在这里给骆随洲打电话？就算电话打通了，她又要跟骆随洲说什么呢？
正当她没有头绪的时候，电话突然被接通了。
通话界面是骆随洲的名字。
“嗨，骆随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