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随洲没说什么，他点了一下头，然后就拎着衣服往黎慈这边走过来。他应该是要回房间。
黎慈想跟他解释汤米的事情，但是刚才吃晚餐的时候，汤米极力说服她，既然她和骆随洲之间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那么她大可不必这么着急把实情向骆随洲解释清楚。
“你最好还是保留着我的身份，直到迟钝的你，都能够亲身感受到骆随洲在吃醋为止。”这是汤米的原话。
所以，黎慈现在开口的时候，语气带着那么一层犹豫迟疑。
“汤米和我，其实我们——”
骆随洲却误解了她的意思。
他面无表情打断了黎慈的话：“你不需要跟我汇报详情。这是你的私生活。我也不感兴趣。”他几乎是痛苦地把话说完，还有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细看之下，他额头上隐隐跳动的青筋，其实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极力克制。
可惜黎慈没有留意到，她只顾着看到他淡漠绝情的脸色，同时她为此失神。
骆随洲拎着洗衣筐径直走进房间，他可能还给黎慈留了一点儿情面，所以没有当即反手把房门关上。
黎慈站在门外，她抬头就能看见骆随洲站在衣柜前，把刚刚烘干的衣服收纳进衣柜里面。
她看了一会儿，心里空落落的不好受。
她不想再折腾自己。
于是，她顿了顿，然后伸手握住门把手，替骆随洲把房门掩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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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份的国际大赛，是花滑大奖赛总决赛。
冰舞单项的比赛，取各分站赛积分前六名的组合入围总决赛名单。黎慈和骆随洲由于此前退出了中国杯的比赛，因此早已无缘总决赛。
蒙特利尔冰舞学校这次共有三组选手进入大奖赛总决赛冰舞项目的金牌争夺，分别是美国组合卡梅尔/奈菲斯，意大利组合莫伦迪/加斯帕雷，加拿大组合雪伦/考迈尔。与他们在总决赛会师的，还包括俄罗斯的两对冰舞组合，以及德国的冰舞组合。
卡洛琳教练和莱奥教练都陪同选手们飞去法国备战总决赛。留在蒙特利尔教练们继续负责其他这些运动员的训练。助理教练西蒙尼不忘鼓励黎慈：“不要太遗憾。我相信，明年就轮到你们登场了。”
“谢谢你这么说。”
“我是认真的。卡洛琳教练上次还提到，按照你们现在的成长速度，明年的这个时候，你们肯定已经追赶上卡梅尔和奈菲斯这一对。”
助理教练西蒙尼的话让黎慈大吃一惊。
来到蒙特利尔之后，她几乎每天都能跟卡梅尔/奈菲斯这对魔王组合一起训练。长期的近距离接触，同一片冰场上日复一日的训练，使得她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她和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
“不过，卡梅尔和奈菲斯也在不断地完善他们的短板。”西蒙尼又说，“你们都要加油。世锦赛就能见真章了。”
“或者是四大洲的比赛。”黎慈微笑着纠正西蒙尼。欧洲选手会参加一月份的欧锦赛。但来自美国的卡梅尔/奈菲斯不出意外的话，将会在二月份的四大洲锦标赛上对阵黎慈和骆随洲。
“没错。你们会率先在四大洲锦标赛上进行切磋。”西蒙尼反应过来，“来吧，把卡洛琳教练要求编舞师给你们重新编排的短舞蹈和自由舞练起来。等到圣诞假期结束以后，卡洛琳教练和莱奥教练就会给你们做细节上的指导和纠正，你们会拿出更高水准出战四大洲的。”
全新编排的短舞蹈和自由舞节目，两套节目都是按照蒙特利尔冰舞学校一贯的高标准，被设计出来的。编舞师赋予了这套自由舞非常强的故事性，她表示自己受到了黎慈和骆随洲在大奖赛美国站上表演的那套自由舞的启发。
“根据我的研究，我认为，爱情悲剧的调性，非常符合你们两个人的气质风格。裁判和观众都会喜欢这种缠绵悱恻、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
演绎与运动员本身气质完美相符的自由舞，这的确可以大涨节目内容分。
但黎慈听起来总觉得别扭。为什么编舞师会觉得，她和骆随洲的气质，已经跟“爱情悲剧”深度绑定了呀。感觉不是好话。
她瞥了一眼骆随洲，他同样抿紧嘴唇，显然也对“爱情悲剧”有所微词。
尽管如此，他们肯定不能把编舞师的工作成果给全盘否决。
黎慈和骆随洲开始练习这套自由舞。
当他们初具雏形以后，助理教练西蒙尼拿着云台全场跟滑跟拍，把黎慈和骆随洲在冰上滑完整套自由舞的过程拍摄下来。
西蒙尼把视频导出来以后，他约了一场在线会议。黎慈和骆随洲，编舞师，还有远在法国的卡洛琳教练和莱奥教练都是参会者，他们一同观看了这段训练视频。
视频播放刚刚播放到一半，卡洛琳教练已经开始在实时画面里鼓掌了。她把脑袋凑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前面，他们在法国那边临时找不到更大的投影屏幕，只能凑合用笔记本电脑，这样她可以把动作看得更加仔细。
视频放完。
黎慈这才确信，助理教练西蒙尼之前对她说的话，不止是鼓励而已。她和骆随洲真的彻底上了一个台阶。他们如今在训练中的表现，滑行以及步伐的转换，节目内容的演绎，情绪的投射，相比起大奖赛美国站时的超常发挥，还要更加耀眼出色。编舞师塑造了完美的爱情故事，而黎慈和骆随洲就是最契合的主演。
卡洛琳教练率先问身边的莱奥教练：“莱奥，你怎么看？”
莱奥教练用响亮的掌声作为回答。
“Evelyn和骆。”
莱奥教练夸完了黎慈和骆随洲，他又发自内心地感谢编舞师：“塞西莉娜，你是天才！这段节目太漂亮了，简直是太漂亮了，真的……太漂亮了。”莱奥教练一度出现了词语匮乏，他连用三个“太漂亮了”，但即使这样还不够表达出他的真实感受。
他开玩笑说：“我确信，如果凯莉和克里斯蒂娜她们坐在这儿看完，她们肯定会觉得，我们对老幺一对太偏爱了。塞西莉娜拿出了最棒的节目。这绝对是你有史以来编过的最漂亮、最动人的舞。”
蒙特利尔冰舞学校就像是一个大家庭。莱奥教练温柔地把选手们比作是他的孩子。凯莉·卡梅尔、露西娅·莫伦迪、克里斯蒂娜·拉瓦涅像是兄弟姐妹，而黎慈和骆随洲，年龄最小，最晚加入，就像是这个大家庭里老幺。
卡洛琳教练也喜欢这套表演。
她接过莱奥教练的话：“做得好，Evelyn，骆。还有塞西莉娜，非常感谢你。我确定有一些细节还需要我们进一步细致打磨。好消息是，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裕，到四大洲锦标赛之前，我们还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来工作。”
卡洛琳教练鼓励黎慈和骆随洲，她说：“圣诞假期马上要开始了。虽然你们可能不过圣诞节，但是务必享受你们的假期。等到假期结束我们在蒙特利尔再见面的时候，莱奥和我会帮助你们拿出完美的节目。我们期待能把你们打造成四大洲锦标赛的金牌，去挑战卡梅尔和奈菲斯。相信我，这不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打败卡梅尔和奈菲斯？
放眼全世界，现在有实力跟卡梅尔/奈菲斯打得难分上下的，公认只有英国的传奇组合曼德斯/奈林和俄罗斯的头号冰舞组合且托夫科娃/彼德奥伦诺夫。
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把黎慈和骆随洲的名字，放到和以上三组选手并列的梯队。
卡洛琳和莱奥正在亲手缔造一对冉冉升起的新星、下一个传奇组合。
*
*
当大奖赛总决赛正赛日开始以后，留在冰舞学校里的学生们都在关注赛程进展。不过，冰舞项目的比赛日被安排在较后面，前面依次要比完双人滑、女单和男单的短节目后，才轮到冰舞的短舞蹈比赛。
所以，在大奖赛总决赛的话题之余，大家也在热烈地讨论另一件事情——
圣诞假期的安排。
黎慈最近接到了包括但不限于黎昂、父母、表哥汤米以及Carol姨妈等多位家人的电话，他们都在催促她要记得圣诞节回家，整个大家庭都会聚在旧金山。所以她最近一阵子的电话很繁忙。大家也没有忘记提醒她，邀请她的搭档与她同行。
如同黎昂和汤米所说的，黎慈永远不缺乏勇气。
她在某天晚上询问骆随洲：“骆随洲，圣诞节你有什么安排吗？我问过蓝教练，她说我们不需要回到国家队，可以自由支配这个假期。”
“我要去我父母那儿。”骆随洲毫不犹豫地回答。
黎慈的后半句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她原本是想按照家人们的提醒，邀请骆随洲跟她去旧金山过圣诞节。但是既然他已经有安排了，她是不是也就没有必要说了。
骆随洲又看她：“怎么了，你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我也要去我父母那儿，旧金山。”她用力地微笑了一下，然后声音不自觉地逐渐变低，“我本来想的是，如果你没有别的安排的话，我们一起去旧金山。我的父母很欢迎你能去做客。”
“是么。不过很遗憾，我不能去了。谢谢你，也谢谢你父母的邀请。”骆随洲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代我问候你的家人们。”
黎慈抿唇，她点点头，轻声说：“没问题。”
黎慈转身走开。
骆随洲继续在厨房里拿刀切猕猴桃。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放下刀，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一下手上的汁水，然后把手机拿出来察看。
是他的妈妈姜明然女士发来的消息。
“随洲，你邀请到黎慈了吗？”
骆随洲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只不过短短十个字而已，他却像是有阅读障碍症似的，盯着看了很久。
“没有。她也要跟家人一起度过。不能来了。”
他把回复发出去，然后就把手机收起来。
没过一会儿，手机又响了一下。
仍然是姜明然女士。
“遗憾。你要再接再厉，千万不能学你哥哥。”
他倒是没看出来他妈有多遗憾，反而有点儿幸灾乐祸嘲笑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