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阿拉伯菜非常美味, 黎慈也如愿吃到了烤鸡肉蘸鹰嘴豆泥，但她更在意这支玫瑰花，一直静静摆放在她手边的玫瑰花。骆随洲以朋友的名义赠送给她, 他说他是想要表达感谢, 感谢她愿意在天寒地冻的天气里陪他出这趟远门，贴心地替他做语言翻译。
他使用的词语都太安全了，“朋友”，“感谢”, 让人根本摸不准他的真实想法。他根本就不愿意踏出舒适区。
黎慈猜想, 骆随洲是不是也感到囿于国家队的规则约束，因而不能表露真心。他是否也同样对她存在感觉, 心动的感觉。但她很清楚, 他们不能为此承担任何的风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他们的恋爱不会有美好的收场，他们就不应该踏出这一步。假如恋情以不愉快的分手作为结局，那么他们在失去恋人的同时，也失去了唯一的搭档。
所以，黎慈温和地收下了这朵玫瑰花，同样以朋友的名义。
他们始终在打“朋友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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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途，他们放弃了缓慢冗长的公共交通路线，城市里马上要下雪了, 再步行转地铁的话, 到家就太冷也太晚了。他们从餐厅门前拦下出租车回家。
黎慈把骆随洲送给她的玫瑰花揣在了口袋里。
骆随洲注意到她上车时尤其小心的动作, 她看起来很爱护他的小礼物，生怕把它的花瓣给碰坏了。骆随洲对此只是笑笑, 他的眼神透露着温柔。
回到公寓后, 黎慈把这支玫瑰花带进了她的卧室里。家里没有可以拿来插花的玻璃瓶, 她只能把花保存在矿泉水瓶里。她把它摆在窗台上。
她真心希望这朵花能开得久一些，不要轻易地就在这个冬天枯萎掉。
黎慈安顿好这份礼物之后，她走进浴室快速地洗了个澡。
等到她坐到书桌前，准备给哥哥黎昂打电话的时候，她的房门突然被敲了三下。
门外的人只有可能是骆随洲。
“请进！”
果然是骆随洲。
他只把门打开了一条窄缝，黎慈转头看向他。
他应该也跟她一样刚刚洗好澡，他已经换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发梢湿哒哒的还在往下滴水，头上披着一条干毛巾。
“怎么了？”
“家里有体温计吗？”骆随洲的嗓音有点儿沙哑，“我觉得我可能有点儿低热。”
黎慈这才注意到，骆随洲的脸色看起来确实惨白一片，而嘴唇则显得完全是殷红的。她紧张地站起身，走过去把卧室门彻底拉开，骆随洲却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和她之间的距离。他退到走廊的灯光下面，高大的身影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沉重深刻的阴影。他抬起手臂遮挡住口鼻。
“我可能是因为刚刚出门的时候着凉感冒了，不能传染给你。”
“没关系。我们晚上都面对面一起吃晚餐了。”
当然，这个理由并不作数，因为那家阿拉伯菜餐厅实行的是分餐制。
黎慈走出房间。他们没有买过体温计。但她记得他们搬进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她曾经在杂物间里看到过一只金属外壳的医药箱，跟家用的消防逃生用品箱子摆在一起，应该是大楼里每一套公寓的标配。
她走到杂物间外面，打开门，找到医药箱。
但是当她打开锁扣，掀起箱盖，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没有体温计，没有退烧药，没有感冒药。
黎慈转向骆随洲。她踮起脚伸手摸他的额头，再对比她自己的体温。她刚刚洗完澡，又在有暖气的房子里待了很久，所以她的皮肤温度也比较温暖，感觉不出有什么差异。可是哪怕没有体温计，通过骆随洲的状态，不难判断出他真的是生病了。
她把骆随洲往房间里推。
她打开他卧室的门，让骆随洲坐到床上去，他的被子颜色是她上次跟他一块儿套好的那条被套。骆随洲没有反抗。他陷在柔软的床垫里，黎慈替他把被子拉上去，盖住他的身体和肩膀，只露出他的头。她又顺手拿起他脖子上的干毛巾，帮他迅速地擦了擦头发梢上挂着的水珠。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走出骆随洲的房间。
她当然不会就到此为止。
她端着一杯热水回来，放到了骆随洲的床头柜上。
“我的奶奶说，我们喝热水就能解决绝大多数的问题。”黎慈说，“虽然我并不是百分比赞同她的观点，生病肯定还是应该要乖乖吃药，但现在你先多喝一点儿热水，这应该会让你稍微舒服一些。我马上出去买体温计和退烧药。”
骆随洲想要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需要为他做到这种程度，外面已经很晚了，而且透过卧室里的玻璃窗，可以看到窗外急速飞舞的雪晶。外面的气温一定比他们回来的时候还要低。但是骆随洲的脑袋太昏沉了，所以他抓空了，没有精准地握住黎慈的手腕。
“你看起来状态很糟糕。骆随洲，我必须得照顾你。我们是搭档，我们是朋友，我们答应过教练，在外训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必须互相照顾。你生病了，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房间里不管不顾。楼下我记得有一家药房，很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黎慈替骆随洲掖了掖被子，然后她带上门，出去了。
骆随洲很快就听见外面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音，紧随其后是沉重的一记喀哒声，那是锁芯被拧上的动静。黎慈出门了。
*
*
黎慈原本跟哥哥黎昂约定好，他们要在蒙特利尔当地时间的晚上十点打语音电话。自从黎慈来到蒙特利尔外训，而黎昂开学去念斯坦福之后，虽然看似他们现在都处在北美，相近的时区里面，不再隔着十二个小时的颠倒时差，但是他们兄妹俩各自都活在每天忙碌充实的日程里，很难再找到像以前那么多的空闲时间给彼此打电话。
今晚是他们难得协调成功的一个时间段。碰巧黎慈和黎昂都能出现在电话里。
黎慈着急出门给骆随洲买药，把与哥哥的约定抛在了脑后。当她来到电梯前等待的时候，黎昂等不及黎慈的来电，他直接拨了电话过来。黎慈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才意识到，她还有黎昂等在电话线上。
黎慈接通电话。
“嘿，Evelyn，我以为这次会是由你先打过来。”黎昂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是的。但我临时有事情，所以我给忙忘了。”黎慈走进电梯，公寓楼电梯里的信号很好，她和黎昂的通话没有因为电梯门关闭而受阻。她继续跟黎慈讲电话，然后换了一个手拿手机，她按下底楼的楼层按键。
“你在忙什么事情？如果你现在不方便跟我打电话的话，我们可以约别的时间。”
黎昂很通情达理。
“不不不，我能够跟你继续通话。我只是正要出门去一趟药房。希望这个时间，药房和药剂师都还在营业。”
“药房？你生病了吗？”
“不，是骆随洲。他可能着凉发烧了。公寓里没有温度计和退烧药，而楼下有药房。所以我出来帮他买药。”
“这个时间点？不好说。很少有商店会愿意营业到深夜，尤其现在还是冬天，你们在那么北边的城市。”黎昂看了一眼时间，“你们那儿的治安应该还好吧，这么晚出门，我倒有点儿不太放心。你要不就一直跟我保持通话吧，直到你平安到家为止。”
黎慈：“好的，没问题，你真的很贴心。让我去药店碰碰运气吧。如果能买到体温计和退烧药的话，那就太好了。”
她和黎昂能聊的话题非常多，但是在说完骆随洲突如其来的低烧以后，她马上想要跟哥哥分享的，就是晚餐前她收到的那支玫瑰花。她想要从哥哥这里得到一点儿看法，又或者她只是忍不住想要与人分享这件事情。如果不是因为骆随洲发烧的话，她今晚给黎昂打电话，她肯定会最先提起这个话题。
“别傻了，他肯定是喜欢你。”黎昂笃定地说。他是男孩，对此很有发言权。
电梯到达底楼。黎慈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黎昂说：“但是我看不到任何别的迹象。玫瑰花在我们这个时代，已经不能完全算是独一无二的爱情象征了，不是吗？你们男孩有的时候都太聪明太狡猾了，在需要鲜花作为礼物的场合，你们讨巧地给每一位异性都赠送玫瑰花，除了给妈妈的以外，康乃馨在这方面占据了绝对的市场。”
“就像你，哥哥，当我们与图宁教练分道扬镳的时候，你送给了她一束黄玫瑰。”
黎昂笑眯眯地反驳：“但是，黄玫瑰的花语跟爱情可不沾边。让我来搜搜看，粉色玫瑰花有什么寓意，我应该切换成中文搜索引擎。也许骆随洲提前做过功课，他从各种颜色里特意挑选了粉色的玫瑰。”
黎慈听到了那边传来键盘哒哒打字的声音。
“哦吼！”黎昂很快找到了答案，“互联网上是这么说的，粉色玫瑰代表浪漫的初恋。浪漫的初恋——你就是初恋，骆随洲可能也是初恋，所以粉红色的玫瑰花正适合你们两个。这真的是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百分之一百，骆随洲绝对喜欢你。”
“我不知道。”黎慈没有黎昂那么盲目乐观，“我不认为他喜欢我。”
“那么，或许你可以找一个方法试探他。”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这明显不是黎昂在说话。
“谁在说话？”黎昂的声音从手机的听筒里传出。
黎慈回头。她看到了公寓底楼大堂的长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穿一身完美合身的定制西装，大衣被考究折叠起来放在沙发扶手上。
她的眼睛里瞬间被惊喜填满。
“汤米！”她叫出对方的名字。
“汤米？你碰到汤米了？”黎昂在电话那头不停地问，“嘿，Evelyn，快点儿把你的手机摄像头打开，让我跟汤米挥挥手。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和我的兄弟见面了。”
黎慈顺从照办。
汤米，黎慈和黎昂的表哥，是姨妈Carol和姨父卡尔门的独子。他之前在美国读书，毕业后回到加拿大，在蒙特利尔工作。前段时间黎慈和骆随洲抵达蒙特利尔的时候，他刚好在外出差，所以一直都没有机会和黎慈见面。关于在蒙特利尔租房的建议，当初就是表哥汤米远程帮着黎慈一块儿参考，最终选出黎慈拿给骆随洲看的选择名单上的那几套公寓房。
现在他回到蒙特利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