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诀别（四）
砚望又落入幻境里了。
他现在不太确定自己究竟是怎么进入的幻境，既没有陷入雪至的阵法，也没有被谷梁家的秘宝拉回过去。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熟睡的小孩儿，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现。
这小孩儿一头红发，打理得很柔顺，似乎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眉头皱得很紧。
这是他小时候。其实也不小了，十岁了。因为他看到雪至在他身边放了一碗面条，里面放了十个鸡蛋。这大约是他印象最深的一个生辰了，那十个鸡蛋下肚，很长一段时间他看到鸡蛋都想吐。
雪至没有直接拍醒睡着的小孩儿，而是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搂到了怀里，轻轻拍着。雪至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开心，砚望坐在床边看着雪至微微叹气。原来他师兄也会露出这样担忧的表情吗？
他还以为雪至不知道“担忧”是何物呢！砚望凑近了点儿，他看到雪至怀里的自己慢慢放松，眉头也下去了，雪至才把他放回床上，接着就欢快地把他叫起来逼迫他吃面和十个鸡蛋。
说是背着师父偷偷给他买来的，让他把鸡蛋全部吃完。不然被师父看到了，少不了要挨一顿教诲的。
砚望就一直盯着喋喋不休的雪至，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他都很好奇，雪至究竟是哪里来的那么多话，像是永远都说不完，除了睡觉时可以让他的嘴巴歇歇，其他时间似乎一直没停过。
砚望跟着雪至回到厨房，留下小时候的自己独自在床上忍受满嘴的鸡蛋味。雪至洗碗的时候居然是安静的，这让他很意外。因为在桃源的时候，雪至的嘴巴就没停过，即便是洗碗的时候也会喋喋不休地跟他说话或者向他抱怨三个弟子真是相当不省心。
门外进来一个人，是他们的师父——了了大师。
了了大师已圆寂多年，砚望再见到不免有些激动。可他也知道自己是无法与这里的人交流的。
了了大师很慈祥，即便是自己最疼爱的大弟子背着他干尽了各种伤天害理的事，他也没有发怒，只是教导雪至凡事随缘，不可强求。
“师父。”雪至恭敬道。
“雪至，为师不是来责怪你的。”了了大师将袖中一包东西递给雪至，“阿砚他还小，虽身为妖，但心性纯良，善加教导，未来不一定会成为为祸一方的大妖。”
砚望没忍住笑了出来，原来师父一直把他当作妖，还对他那么好，真是难为他老人家了。
十岁生辰的时候，他救了山中砍柴的一位老人，自己掉到江里，险些被冲走，才有了后来他发烧躺在床上一睁眼就被雪至塞了十个鸡蛋。
“弟子明白。但是阿砚他毕竟是狐狸，狐狸如何常年不碰荤腥。”
砚望惊呆了，这就是雪至一直想方设法喂他吃肉的原因吗？
“为师对此不强求。只要他不吃人，一切随他罢。”了了大师道。
了了大师又嘱咐些养狐狸的常识才离开，雪至带着手里那一包香料又回到了砚望的房间，在熏香炉里点了一些。那是一种很好闻的茶香味，雪至身上也有这个味道。砚望一直爱闻这个味道，久而久之，他的身上也染上了这个味道。
那是一种有助于静心平和的香料，雪至后来自己学会了调制，怎么个配料他一直不知道，问过几次雪至，也不告诉他。
原来是师父给的吗？
“阿砚，师兄不会让你变成坏孩子的。”
这个时候的小砚望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记得自己那个时候是找了个地方去吐鸡蛋了，因为他不吃肉，更不吃鸡蛋。
待在这不知是幻境还是什么的地方，雪至去哪儿砚望就跟去哪儿。雪至在寒台寺修炼，砚望就坐在他身边发呆，雪至下山晃悠他就在雪至身边看着雪至忽悠那些羞的脸颊绯红的姑娘。
他一路跟着雪至来到雪至常在他耳边念叨的花楼，看着雪至熟门熟路的进去，砚望在门口踌躇了一阵儿，也磨磨蹭蹭地跟进去了。他无心去看这些涂脂抹粉的姑娘们，跟着雪至的脚步直接上到二楼雅间。
雅间里早有一婀娜多姿的姑娘在等着，一见着雪至便笑吟吟地迎了上来。砚望实在没勇气继续往下看，直接穿墙而过，回到花楼的门口等着。
这一等便从黄昏等到了后半夜。砚望实在不明白他究竟是来到这个地方的，居然连这种事都不跳过的吗？还好他可以随便跑，若是不能随意走动，看到些不该看的……
雪至出来的时候明显有些倦了。砚望忍不住跟上去戳雪至的脸，道：“你大晚上的跑出来干嘛，我都做好等一整夜的准备了。”
雪至当然不会搭理他，自顾自地往寒台寺走。砚望觉着不太对劲儿。雪至修为比他高了不少的，尤其是早早就会御剑的。白天不御剑他理解，低调嘛，可这大晚上的又没人干嘛不御剑呢？
难道是灵力消耗的有点多？做那种事还消耗灵力的吗？砚望一通胡乱猜测。
他看到雪至先是去去看了看熟睡的小砚望，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会儿天边儿都泛白了，该上早课了。
果然没过多久，小时候的他就来找雪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