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吞吞地在护士跟前坐下，受伤的右手蜷在胸前，另一只手略显笨拙地把身上披的外套蜕了下来。
护士有些看不下去，向赵杳摆手：“家属帮一下，他手不行。”
赵杳一呆，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叫自己，连忙把怀里抱着的一大堆单子扔到一边，跪下把手伸向他的腰际，帮他去解那条皮带。
凑近的时候，他还跟温矣徊对视了一眼，像是在征得他的同意。
“对，这边往下再拉一点。”护士一手拿了个镊子，一手简单粗暴地拽着他的裤子往下扯了扯。
冰凉的酒精棉球在皮肤上打着圈，让温矣徊整副身体都紧绷了起来。
“放松啊，很快。”护士觉察到他的局促，小声安慰着，随后拿起了刚才准备好的注射器，往里面吸满了液体。
温矣徊索性不去看那挂着液珠的针尖，将头偏向一边，左手死死抓着裤子的布料，骨节都成了惨白色。
他这样一副强忍着不怕的模样，被赵杳看在眼里，都化成了一阵一阵的心疼。
以前温矣徊遇到什么事都是云淡风轻的，刚刚不打麻药连缝了六针，换了别人早就哭天抢地，他却一声也没吭，甚至还能抽空开个玩笑。现在紧张成这样还要强撑着不说，大概是真的很害怕。
赵杳一下觉得心里发堵——被自己如此小心奉为珍贵的人，平白无故地受了这许多苦，简直让他比温矣徊本人还要难受好几倍。
再顾不上什么别的，几乎是出于本能，在针头落下前的两秒，赵杳伸出手臂，搂住了对方僵硬的肩膀。
温矣徊一下愣了神。
来自少年人胸腔的热度，犹如柔软的糖衣将他包裹，微微发烫。
四面八方冰凉的风，以及身上伤口和身后针扎的钻心的痛，在一瞬间全都被置之脑后。唯一清晰的，是耳畔赵杳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裹挟着洗衣粉的茉莉香，扑通——扑通——
敲打在温矣徊脑海里至深的地方。
等他反应过来，屁股上已然疼了好一阵。
“好了。”
护士把针拔了出来，用棉棒按压住，抬头看见赵杳将人抱得紧紧的，不免有点忍俊不禁，“这样就可以了，过来帮他按一下。”
赵杳一怔，这才把怀里的人松开来，走过去按住了温矣徊屁股上的棉签。
“唔……”温矣徊眉头一皱，暗骂赵杳这个臭小子怎么使这么大力，咬牙切齿道，“轻点，轻点。”
“哦。”赵杳也是一脸的窘迫，尽量将手上的力道撤掉了些。
注射室的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又站了一对母子，似乎也是带孩子来打针的。
母亲正蹲在地上，安慰着哭得一抽一抽的男孩，“乖，不哭啦宝贝，就疼一下，男子汉要勇敢点，你看叔叔多厉害，一点眼泪都没掉，一会儿妈妈也像那个哥哥一样抱着你好不好？抱着就不疼啦……”
温矣徊忽然老脸一红，想到刚刚被赵杳像个孩子似的抱在怀里，心里就忍不住觉得羞耻。
“行了，不用按了。”他瞥了赵杳一眼，别扭地想要把裤子穿好，奈何一只手又完成不了，只得又闷声闷气地求助道，“皮带……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