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石头墙顶上镶着密集的尖刺，沉重的铁制门居然是吊装的，与其说这个工厂不如说监狱，工人们的表情感觉比囚犯更麻木，每个人都低着头行色匆匆，再加上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仿佛行尸走肉的世界。
铁制吊门肯定是不开的，查理带着白隙从旁边的小门进入，这是个类似传达室的小空间，能够容纳三至六人，看门人全副武装，眼神警惕。他与看门人小声聊了几句就通过了这里。厂里的道路如同迷宫，每一堵墙都很高，似乎为了保证仅凭人力翻不过去，不仅样式完全相同连指示牌也没有。
查理似乎很熟悉，领着白隙很快到达了一处三层小楼，完全碉堡似的建筑，窗户极小，踩着木头楼梯上到二层，他敲响了一间挂着牌子的门。
门打开了，露出一张挂着浓重黑眼圈的脸，蓬松的红色大胡子遮住了脸的下半部，一把嘶哑声音讲了一句听不懂的话。
白隙没问呢，查理扭头主动翻译道：“他说房子不退。”
你们真是够了。
白隙无奈地道：“我说了我不是来退房子的！”等查理翻译过后，胡子男露出怀疑的神色，他干脆开门见山，从塑料包里掏出那盏马灯，“这是我在房子里发现的，应该是原房主的吧？”
查理眼睛瞬间瞪得滚圆，也不翻译了，劈手就想夺走马灯。没想到胡子男动作更快，从门后伸出一只毛绒绒的粗壮胳膊一巴掌把查理拍到一边，随后，门打开了，他低下脑袋从门里走了出来。
白隙想像中的法师要么瘦弱要么飘逸，俊帅儒雅或者阴沉古怪也行，肌肉壮汉实在是不搭。他必须仰起头才能和壮汉对视，门框都被完全挡住了，压迫感十足。
“你找到的？”胡子壮汉以河南话开了腔，仿佛刚才听不懂等翻译的场面完全没发生过，“在房子的池子里？”
“是的。”白隙叹了口气，“前房主死了，我来还给你。”
胡子壮汉的眼神在马灯和白隙脸上转了几个来回，阴沉地说：“你想要什么？”
“我不要什么，物归原主而已。”虽然早知道会有这样的提问，白隙还是有些气馁。
胡子壮汉强调道：“什么都不要？”
“什么都不要。”
胡子壮汉停顿了片刻：“没有任何要求？”
“没有。”
几秒的沉默后，胡子壮汉冷冷地说：“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白隙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我把你的东西还给你都不敢接受，你不觉得很可悲吗？”
胡子壮汉并没有为此而生气，他微微直起身，脑袋已经超过门楣一大半，垂着眼皮看人，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听说你杀了麦克白。”
白隙说：“是的。”
“你完全没必要把灯送回来。”
白隙耐着性子说：“是的。”
“为什么？”
“我高兴。”白隙淡定地道，“千金难买我乐意。”
胡子壮汉终于伸手接过了马灯，巨大的手衬得马灯都变得小巧玲珑，他摇晃了下马灯，说：“这个东西值点钱，对我来说不多，对你们这些流浪汉来说是笔不小的收入了。你的行动准则互相矛盾，我不理解。”
白隙懒得再耍嘴皮子，一边转身离开一边说：“不理解就别理解了，人生苦短，没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开心点吧。”说完，他把查理拉扯起来，往楼下走去。
要说真是道德高尚，还不至于，只能说有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则是由叛逆、担忧以及自知之明混合而成的东西。用膝盖想也知道马灯肯定有不少价值，但是一来白隙不会魔法，二来能不能守住还不一定，药片已经够显眼了，他不想节外生枝。再说了，还有房子的问题，他捡了个大便宜，但是这幢房子位于下城区——下城区那么多被废弃的房子不太可能都是因为坏了。
胡子壮汉没有出声挽留，他俩走了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了关门声。
回去的一路上查理都在喋喋不休的抱怨，声称如果白隙事先说了，他有可靠的渠道消赃，收益平分。大概是太过愤怒，东北话说得越来越流利了。
白隙哪会理，到了破屋后道：“不要管马灯了，有没有人要买药的？”
查理憋了口怨气，说：“当然，不过不是外伤，是很病！”
“什么病？”白隙道，“什么症状？”
查理用手在腹部比了个弧型。
白隙挑起眉毛：“怀孕？”
“不是。”查理道，“男的，肚子变大，吐血，吃不下。”
这个症状实在太普遍了，白隙一头雾水，问道：“做什么工作的？”
“清理河道。”
这可是个关键提示，白隙笑了起来：“我卖的药可是很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