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中国曾经在五十年代开展了对于血吸虫病的防治活动，这种南方地区普遍出现的疾病一度找不到病因，被称为“大肚子病”、“瘴疫”等等，只能治表无法治理，直到最终明白了得病机理：皮肤接触疫水中的尾蚴。
白隙当然不是医生，不过“水面工作”加上“大肚子病”是非常显眼的关键词，稍微一联想就明白了，更何况，在这里治病，治死了是正常治好了是异常，谁也不会追究他的责任。
“不一定。”查理听完了白隙的感叹，说道，“看看你治的谁。”
“我怎么知道？”白隙莫名其妙。
查理深思了下：“我说，是看你治的谁。”
白隙这下懂了：“噢，如果是个厉害的，我治不好还会杀我吗？”
“很多原因，杀你，也有没原因。”查理耸耸肩膀，“就像你杀麦克白。”
“我杀麦克白是有原因的。”白隙强调道，“我不乱杀人。”
查理抬起下巴，一付“懂的都懂”表情，让人有种煽一巴掌的冲动。
白隙觉得是解释不清了，略一考虑也懒得解释，大家三观不同，彼此无法沟通是正常的，再说了，下城区的生命太廉价了，廉价到一块面包就能换到。就在不远处，一个年轻人正被两个男人围殴，他的嘴里叼着一小块面包，从外观来看绝对不新鲜了，但是他咬得紧紧的，尽管他的脖子也被掐得紧紧的，根本咽不下去。三个人打得难解难分时，突然从拐角窜过来一个矮小壮实的女人，她闪电般伸出手掰断了年轻人露在嘴外的面包，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场小小的抢劫令三个男人立刻团结起来，他们咆哮着追了过去，发誓要把女人当晚餐。
这就是下城区的日常，在这儿度过的每一天白隙都能看见，从第一天的惊讶到现在的麻木也没有过多久。他不想救，这不是一点儿食物能改变的，平白无故给食物不仅无济于事还会带来危险，他已经深刻认识到这里的运行规则。
令人意外的是，没有卖淫这种行动，无论男女想在下城区生存都得有一两手绝活。倒不是没有这种需求，而是单纯的出卖身体只会得到变本加厉地欺负，不仅换不来必需物还会让自己从“类人”沦为“物品”，这可不是好事，在这里，虚弱是不能显露出来的，到处都是贪婪冷酷的视线。至于找个龟公之类的角色搭配活动更不现实了，因为龟公会剥夺卖淫者的所有收入，最终还是个死字。理由很简单，根本没有足够多的资源养活下城区所有人。
不够就是不够，一个人的食物十个人的需求，数学天才来分都没用。残酷的死亡淘汰之后，人数达到一定平衡，下城区会重归平静。
“今年比较好。”查理平静地说，“冬天来了，人就死够了。”
白隙没吱声，他有种预感，他的出现可能会带来不一样的发展轨迹。眼下，他就要经历新体验了。
一幢木制房，不是那种发霉破烂的空置屋而是正正经经地木制屋，石头地基，窗户有玻璃，外墙打满了米字加固，油漆的颜色还很鲜艳，显然这是建了没多久的新屋，位于下城区与工业区边缘表明屋主并没有太多的钱。
“啊——！”
白隙还没进屋就听见了凄厉的喊声，他停了下脚步，慢吞吞跟在查理的后面跨过门槛，第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口的“鸟人”：白色长袍，尖嘴鸟面具，高耸的尖顶白帽子，和3K党的打扮差不多，只不过鸟面具更添一份惊悚风情。
用膝盖就能猜出这货是医生了。
查理对着“鸟人”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医生应了句，白隙把眼神移开来，假装没有受到任何震撼。医生和查理对话了几句，之后，查理领着白隙往二楼的惨叫源头走去。
二楼充满了水蒸气白雾，又湿又暖，白隙看见一位大肚子男性躺在一块大石板上，石板下方是燃烧的火盆。他的背部一片通红，不停地呻吟着想要从滚烫的石板上挪开，两名身材高大的医生一左一右把他摁在石板上。两位女士站在旁边，捏着手帕，满脸关心。
“我们等。”查理和女士们聊了几句，说，“等无效后再试你的药。”
“我觉得恐怕等不到了。”白隙喃喃自语了一句。
“什么？”查理没听清。
“没什么，我们等。”白隙应道。
两位女士只是瞄了一眼白隙，似乎并不关心。石板上的病人终于忍受不了，再度大叫起来，剧烈挣扎了片刻后医生松手了，他以一种充满痛苦的动作挣扎着滚下石板，由医生扶到一张皮椅上。
女士们厉声询问着，医生回答了几句。
“他们说了什么？”白隙好奇地道。
“这个方法没用。”查理对着石板抬了抬下巴，“准备用最好的。”
最好的？
一名少年拎着水桶走进来浇灭了火，大量的浓烟立刻充斥了房间，所有人都捂着口鼻除了病人，剧烈咳嗽之后瘫倒在椅子上，一付气若游丝的模样。
一名医生急促地说了什么，很快，另一名医生拿出了一把长柄硬毛刷。他们把病人扶坐在尤有余温的石板上，两名医生站在侧面困住病人，一名医生拿着硬毛刷走到病人身后，开始把病人的后背当石板刷。
病人从一开始的大叫到濒死呻吟只花了五分钟，鲜血顺着刷痕流淌下来，医生似乎觉得不够多般加大了力度，直至一块皮肤粘在了刷毛上。
不得不说，接受这种治疗方式后，死亡完全是一种解脱。
病人躺在石板上，张着嘴闭着眼，身体渐渐冷去，女士和少年掩面痛哭，医生收拾了工具，对家属点了点头后鱼贯而出，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白隙。
白隙看向查理：“用不上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