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白拗不过，只好去刷塑料片上的二维码，然后碰上了孙千度。
真是冤家路窄。
孙千度先是一脸不爽，转眼看见乔星海，一喜又一惊，不但没上前问好，反而见鬼似的向后躲了一步。
乔星海没理他，笑着和旁边的助理先生打招呼。
原本是要聊几句，可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喊“城管来了”，这一下不得了，整条街都抖动起来。
章鱼小丸子老板对他们几个吆喝一声，说前面晚枫路ko见，而后飞身上车，蹬起就跑。看上去胖墩墩一个人，身手却相当敏捷。
秦一白怕乔星海被小车撞飞，拉了他一把，哪料孙千度比他还干脆，直接把助理搂怀里了。
乔星海瞄一眼前方奔走的小吃摊大军，对秦一白表示要去晚枫路ko拿章鱼小丸子，钱不能白花。
旁边，孙千度也是这个意思。
秦一白真是服了这二位，一时醍醐灌顶，理解了傻大个怎么就惦记乔星海惦记了这么年，敢情是“臭味相投”。
上了车，乔星海指挥秦一白怎么走，还挺兴奋，像是好容易碰上了件有意思的事。秦一白看看他，失笑，说你怎么像个小孩似的。
乔星海腾出只手来，油乎乎在他脸上一掐，“并不是非得在什么年龄就要干什么事，装出什么样子来。你累不累啊。”
追章鱼小丸子的路上忽然被塞了句关于“人生”的道理，让秦一白有点猝不及防。
他踩下油门，与城管的皮卡擦肩而过，竟也感到几分畅快。
从小时候起，他就不是那么自由。不但在什么年龄要干什么样的事，并且要干超出这个年龄的事。学校以外的地方，因为他是秦伯正的儿子，所以要端正沉稳，不能不规矩。
秦一白出生那天就被放在一个划定的圈里，即便四肢健全，能跑能跳，他也没有跨出这个圈的权力。
快到晚枫路ko时，秦一白手机响了，是秦明时。
他的四弟拖着哭腔诉苦，说自己离家出走了，去店里找秦一白却没找着，问他在哪。
秦一白没答，只问他是不是还在店里。
秦明时打个哭嗝，说还在，在老店。
将近七点了，晚饭时间，秦明时却在和朴记老店里哭哭啼啼。
乔星海低头给孙千度发条微信，让他帮忙把章鱼丸子吃了。
等秦一白挂电话，乔星海问他：“去老店吗？”
“得去一趟。”
乔星海说：“那走吧，不去晚枫路了，那儿堵车。”
秦一白没问为什么，左转上了三环，然后陷在晚高峰的车流里，缓慢地向着老店蠕动。
蠕了四十多分钟，车停在店门ko，秦一白问乔星海想不想进去。
乔星海笑眯眯的，“进去有戏看吗？”
秦一白也笑了，“一出好戏。”
“那当然要去啦。”乔星海掐着嗓子说，“我超爱看热闹的。”
跨进门槛时，秦明时已经迎出来，哭腔未止，很有几分可怜。恰好乔星海收着孙千度的回信，便没抬头，玩着手机进去了。
-吃上了。
-[图片]
-那个……
-星海，我不能喜欢你了。
-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伙计领着，进了后堂，乔星海挑了张太师椅坐好，耳朵里灌着秦明时的抱怨，给孙千度回：祝你幸福。
成年人的世界里，原本不用把每句话都说得清楚明白，一个动作一个眼神，自然能够领悟。可孙千度就像误闯这个奇怪世界的少年……不，或许不是，他一半天真一半世故，只看乐意把那份赤诚坦露给谁。
乔星海收起手机抬起眼，支着下巴听秦明时向秦一白诉苦。
他说，哥，你是不知道啊，我爸以死相逼，菜刀都架脖子上。你了解我的，什么玉啊石头啊，我一点兴趣都没。
又说，我说咱家铺子有你和大哥二哥就够了，我爸非得说什么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天呐，这都什么年代了。
后面再补一句，烦都烦死了，要知道回国是这样，我就不回来了。
乔星海看戏一般，猜他山路十八弯似的铺垫，是打算为什么事铺路。
果不其然呢，话到穷处，他便丧着脸道：“可我总不能为着去哪上班把我爸给气死吧。哥，要不这样，你就带我一阵子，咱俩演个双簧，让我爸知道我来店里干活了，还认真干了。将来我再想去搞电竞，也容易开ko不是。”
——是啊，话当然要捡能听的说咯。
乔星海想，秦一白手里就好比有块香喷喷的饼，他自己未必多想啃几ko，可周围却虎狼环伺，每个都想抢一嘴不说，还牙尖齿利的，甚至还想把他的ro也撕下一块去佐饭。
秦姓屋檐下的那一大家子，人多得两只手都数不完，却一个比一个会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