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谷雨（四）
“走走，吃饭去。”
“棍子前方发来线报，说有烧排骨！”
“快走！”
“那什么，秦一白，下午体育课约三班打球呗。”
“行。”
“走啊，食堂阿姨还在等你，你磨叽啥呢？”
“我把这道题算完，你们先去。”
……
秦一白手里一张卷子，后两道题扣了小分，本来没必要非大中午较这个劲，但全班都干饭去了，只剩后面单人单桌的乔星海在跟“王后雄”大眼瞪小眼。他纳闷极了，不知道书山题海里到底藏了什么黄金屋。
“给我讲讲这题呗，我不知道错哪了。”他把卷子杵到“王后雄”上，眨巴着眼，天真无邪。
乔星海抬脸，就看前面的p事王拧着身，一脸装出来的求知若渴。
他伸手把卷子往下一拽，咔咔摁了两下自动铅笔，像个无情的答题机，按步骤一步步给秦一白把题捋了遍，速度飞快，那架势，但凡数学成绩差点儿的，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鬼东西。
“懂了？”乔星海问。
秦一白没很懂，但这时候不能露怯，他高深莫测地点头，“懂了。你讲得深入浅出，比数学老师都牛逼。”
乔星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只是听了一个无关痛痒的p。
“吃饭去呗？学校后街，锦湖记，我请客。”秦一白三两下把卷子塞桌斗了，精神头足得像干了两碗鸡血，“谢你帮我答疑解惑。”
“不去。”乔星海慢腾腾把“王后雄”合上了，“你独享吧。”
秦一白带上班级门，跟着他，“你不会要去吃食堂吧？现在去可骨头渣都不剩了。”
乔星海两手揣着校服裤兜，很酷地转过楼梯，仰脸斜斜地看他一眼，“我吃米线，老胡记。”
他当时那个眼神，秦一白记了好多年。
像一个烙印，在他们分开的十年里，断断续续地在不经意间浮出来。
就比如现在，方才的一瞬间，它又蹦出来，轻轻挠了秦一白一下。
他们从小胖烧烤出来，乔星海不想打车，说一共就两公里多的路，自己要晒着月光走回去。
“当然了，你秦三爷娇贵，一双蹄子恨不得一年365天不沾地，我给你叫个车，自己回吧，我就不送了。”
站在狗链潮人的炉子旁，乔星海是这么说的。
秦一白自认也没事儿逼到那个份上，况且夜食吃撑了，不走两步，回去就得吃消食片。
他们肩并肩走到巷子ko，秦一白忽然就想起了高二那个普普通通的中午。
“还记得老胡记吗？”他问。
乔星海很茫然：“胡……谁？”
秦一白觉得真心错付，喂了狗，便冷淡道：“老胡家，米线。”
“啊，”乔星海像个经历复健的病人，脑子里思绪转了八百圈，才隐约有了印象，“牛ro米线。”
人类的回忆无法相通，悲喜自然也不能。
秦一白仰头看一眼斜挂树梢的月亮，莫名其妙地想起“物是人非旧，堂空语不应”来，徒生出一缕郁闷，脚下一踢，把个石子踢在了乔星海小腿肚上。
乔星海平白让砸了一下，转回头来十分不解地看着他，“拿我两条腿当球门呢是吗？”
秦一白一耸肩，遗憾道：“射门失败。”
乔星海没再跟他争，觉得像个大傻，于是沿着路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瞥见了旁边公交车站后的广告牌，脚步不自觉地就停了。
广告牌上，是一张大幅的，饱和度极高的画。
明亮和晦暗的色块在画面上相互冲击，正中，一个蜷曲的人影如同一支凋谢的花，横陈在色块间。
画家的名字用的黑体，白色，印在左上角色彩最浓郁的位置，叫殷奇。
乔星海盯着那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地弹动了一下，旋即又捏紧了，脊梁绷得像拉满的弓，好像稍微碰一下，就要断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