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中原两派与世隔绝的原因,有些奇怪。
原本中原地区临着北域,又与东西域和南洲接壤,不知什么时候起,中原边境逐渐浮起重重叠叠高山,最初众人虽惊异,却并不以为稀奇。可后来,这层天然的屏障越来越高,越来越厚,常人难以渡,再后来,重重山脉将整片中原包拢其中,外人不得入,其中人难离开,简直形成了天然的困阵。
自上而下俯视看去,山脉凸起走势,正似一条龙形,将中原地域圈在其中。
中原两派想尽了办法,最终在龙目位置设下阵法,付出巨大代价使那双龙眼微微合上眼帘,又在龙爪位置开辟了一条对外通道,才勉强得以出入。
尽管如此,每年能进出的人数及那人修为也有限,渐渐的,七大派中的中原两派与其他几派的关系便逐渐减少,到后来,只让使臣在外负责对外事务。
万鹤笙俯视着这片大地。
此刻,那条龙脉的七爪已经被那位复活的伪神斩断了五爪,剩余两只爪子孤零零地各自朝向着中原两派。
他侵入了中原。
万鹤笙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正比前世更急迫,也更有耐心地一步步进行自己的计划。
阵法内,魔气丛生。万鹤笙释放的神识与魔气同地面那位勾连在一起,扩散至每一寸土地。
万鹤笙与他隔着数万里沟通,另一边,神识借力不断向上探去,她站在飞舟宽大的甲板上,原本那些对中原两派有兴趣的弟子们,都已经无趣地回房了,只剩她一人,以幻阵隐去身形,立身天地间,独自摸索。
越往上,越是冰寒,阻力越大,以万鹤笙这样的修为亦察觉到吃力。她微微皱眉,忍受着直接覆盖在无比敏感的神识上的痛楚,脑海里像是有一把冰冷的刀子在搅动。
但她依旧咬牙不断向上探寻。
不知了多久,她的神识再次触碰到了自己当日划破的天幕。
它变得柔软了些,也更薄了些,不难想象,其中力量削弱了多少。
而直到此刻,那位的声音才从地面传来。
“成功了么?”
万鹤笙终于能传音回去:“幸不辱命。”
“好。”
相比起残魂阶段,此时的他语气沉稳许多,自有一股势在必得的霸气。
“你测算的时辰到了么?”
“一日后,辰时三刻。”
“可。”
西域,伽罗圣教,罗睺幻化出三首六臂法相,端坐莲花台,手持金钵、金刚杵、金莲等物,肃穆等待。
东境,月荼邀万象门掌教一叙,众目睽睽之下,万象门掌教昏厥了一瞬,又再度醒来。他的躯壳内已换了一具做主的神魂。
月荼与万象门掌教皆立与门派内禁地中,垂手以待。
太虚门内,顾辞酒挥退一众前来恭贺的长老,手握长剑,立于占星台上。
北域洞真派,柳行舟持刀而立,茫茫大雪落在黑衣上,迅速消融。
他们都在等待着那个时机的到来。
时间一点点流转。
翌日,辰时三刻,等待得几乎静止的众人都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似的,猛地像宗门禁地内打下最猛烈的一记攻击。
无人知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也无人知晓这样做的后果。攻击落下后,整片天地,无论是东境或西域,南洲或北境,全都震颤起来。
那颤动越来越剧烈,已到了凡人都无法忽视的地步,蛇鼠虫蚁等仓皇逃窜,山中猛兽瑟瑟发抖,四处奔逃。越来越多妖族惊惶下仓促化形,带着妖兽特征混迹在人群中,唯有惶恐不安的表情如出一辙……
封印,解开了。
许许多多人类眼中奇怪的生灵从地底浮现出来。
它们先是在森林里出现,那些东西长得很像人,或者说,它们就是近乎透明的人类,有形无质,在森林中飞快地来回穿梭,用自己独特的语言彼此交流,惹来一分敏锐的妖兽警惕的眼神。
那是灵族。
众族群中,许多种族都渴望拥有人形,其余各族都长得像人类,正是他们优越性的体现。
殊不知,魔族亦如此认为。而天生肉.体孱弱寿命短的人类在他们看来,和残缺的魔族无异。人族自认为万物长的举动,显然激怒了高傲的魔族。
于是,人族浩劫来临。
没有族群帮他们,就连他们一直认为是同伴的灵族也转头就投靠了如日中天的魔族。灵族善用阴气,长居地底,喜怒无常,更有控人心神之能,给人族造成的伤害并不低。
可惜,这么多年去,许多人已不太记得灵族的模样,偶尔有一两只逃脱阵法的灵族闯入人世,被凡人们发现后害怕而求助仙长,又被仙长们当做异种处死。
万鹤笙不清楚灵族来源,不妨碍她将其唤醒。眼见得整片大陆各个角落都有灵族的身影后,又有新族群出现。
深山里,无数身形矮小,表皮覆盖各色鳞片的生灵从岩石、土壤中逐渐浮现。
天地间灵力逐渐与其他混沌的妖气阴气等杂乱气息融为一体,清清浊浊不分,沉沉浮浮不定,天地动荡,时雨时晴。
一些妖物逐渐变了形,或是狰狞着扑向人族城池,或是飞禽生出鳞片跃进海中。巨木开花,弱禽生牙,海水翻涌,卷起万丈高,山体震动,巨石滚滚而落,闪电劈落燃起火花,惨叫声无数。
唯独那架飞舟,依旧稳稳当当地向前飞行。万鹤笙的幻术始终笼罩着飞舟,太虚门弟子们都以为外面阳光灿烂,春光正明媚。
万鹤笙把钟长岭放了出来。
幻阵内时间流速不一致。外界不大半个月,内里的钟长岭却仿佛了数年之久,以至于乍一眼看到万鹤笙时,浑身凶戾杀气还没能来得及止住,尽数冲师父涌去,还是万鹤笙微微皱眉斥责,他才停下自己的不敬举止。
“师父,许久不见。”他跪坐在万鹤笙面前,近乎狂热地仰视着她。
万鹤笙却道:“回巫族吧,你该统领巫族现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