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逐渐远去,可从漆吴山上,仍旧传来一股凛然玄妙的气势,那气势根本毫不遮掩,赤.裸裸明晃晃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许多弟子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也不知道那股气势从谁身上来,只看着带领自己的长老们一瞬间神情无比激动。
“回来了……他回来了……”
不少正恰巧在主宗内,没有出宗历劫也没有闭关的长老感应到那股号召的力量,立刻乘着法器奔去,远远望去,一道道流光犹如流星坠落在漆吴山上。
在那座最高的山峰上,站着一道白衣人影,剑气冲天,气势凌然,回过头来时,熟悉的冰冷眼神令不少长老心绪滋味万千,甚至有些恍惚,不敢认为这是真的。
“恭迎藏锋仙君归来。”赤练仙君在第一个,笑着叫出了他的道号。
她的坐骑不知怎么的身死,姜乌鹊气愤填膺,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抱着金乌尸首大哭一场,又将其埋葬在自己洞府前。
她同样遗忘了那些事,否则,她非得跟去找虞知微算账不可。现下她还不知凶手身在何处,只真心为顾辞酒归来而高兴。
她的这一声庆贺,似乎打开了什么开关,一声声恭贺声随之响起,连成一片,到最后,更是传遍整个宗门总部。
先任宗主万鹤笙奔赴北域封印魔族,上任宗主姜月明身死后三日,藏锋仙君顾辞酒归位,代掌门一职。
但无人得知,这位代掌门时刻与万鹤笙联系,是为了一件瞒着天下人的大事。
当年七大派崛起,巫族隐匿海底,其余几族同样消失不见。并非像人族所说那般遭了报应,而是因为……当年的魔族几乎杀戮到疯狂,所有种族都灭了不少。待那位陨落后,剩余的同巫族一样,藏了起来。
而后,人族兴盛,人类找出了当年藏身的几个种族方位,却并不告诉他们魔族已灭,而是将他们封印了起来。
封印的位置,就在各派下。
当年传授封印法阵的那位做了手脚,七大派必得同时施加封印,才可成功。同样的,若是要解开封印,也需七大派同时解除,才算完。
这才是万鹤笙突然暴起,篡夺各派宗主之位的缘由。
她将自己的记忆封印住,前几日才想起来,而她想起来的时机,正正好,是在那位复苏后。
这桩秘辛太过久远,即便是顾辞酒都不大清楚,若非姜月明测算后觉得可行,他也不会同意。
到那时,魔气兴盛,百族重生,少不了侵占人族生存空间。可顾辞酒又清楚,为了将来大业,目前牺牲是必要的。
他望着天边,轻轻地叹口气。
只希望,他们能够信守承诺吧。
即便那位没有复苏,他也能感受到这片天地的禁锢。他多年习剑,早已练成剑心通明一道,欲要领会传说中的飞升,却察觉到某种无形的桎梏牢牢地锁着他。
若是不解开这桎梏,他只会在这境界上不断磋磨,永远到达不了自己渴望的境界。
而他距离摆脱桎梏最接近的一次,便是万鹤笙一刀斩破天幕的那一回。在那一刻,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某道枷锁——解开了。
顾辞酒的目光落至整片宗门。
熙熙攘攘来来去去的人群,一草一木格外鲜活,漆吴山中妖族成群,不少已化为人形,同人族弟子相处甚欢。更有妖族与人族结为道侣,搬去同一座洞府修行。大乱将至,他们仍在为眼前的一点欢愉而快活。
一切如梦似幻,入目皆是鲜活生命,渺小又伟大。
可于整片天地而言,他们与蝼蚁无异。
顾辞酒心想,他又何尝不是蝼蚁呢?无非是一群蝼蚁中厉害些的罢了。他敢拿天下人的性命来赌,也不过是因为他站在“天道”的角度来看罢了。
天之下,众生皆蝼蚁。
蝼蚁死一只,或是一群,或是消亡,对这片天地没有区别,若这世界有意识,兴许还会为附在它身上吸取血液的小小蝼蚁而烦恼。
所以,到底是什么,特地降下“天罚”惩治当年魔神?
他的目光穿过无尽虚空,落在已经驶远的飞舟内,女子端坐云端中,不见喜怒,面庞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蓦地,那张脸微微侧头,回以注视。
万鹤笙感受到了排斥,然而这股来自外界的排斥感却让她心情愉悦起来。
她计划着一步步还原数千年前情形,让人间皇族兴起,各派争运,让魔族重得强盛荣光,但这一回魔族不必再通过屠戮获得气运。
万鹤笙要试试别的道路。
那条她猜测出的、姜月明预言她所走的正确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