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锦帕轻拭唇角，饶有兴趣地看着梧桐因畏惧而失色的面容，面对她的呼叫求饶，景盛不为所动。
诸如此类的求饶声他听的耳朵都要起茧，但此刻他的神情尤为平淡，好看的眉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谁人不知他东厂是地狱般的存在，刑具无数，手段残忍，进去容易出来难！
想来，也唯有审问小邓子那次是个例外。
当时倒不是因顾及穆远扬在场，而是担心安子策再次看到血腥的场面。
想到安子策，景盛阴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温柔。
他不愿使安子策再陷入恐惧之中，更不愿让安子策看到他心狠手辣的一面。
对于景盛而言，安子策好似捧在手心里的珍宝，想要小心翼翼地给他呵护与关怀，可能连景盛自己都没想到，他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实际上，他也想尝试着用稍和善一点的方式来撬开他人的嘴，可人大多是嘴硬骨头贱，不受点皮肉之苦，永远都不会松口，最后还是得逼他动刑。
“既然来了，岂能空手而归，我们东厂定会好好招待一番。”
有了景盛的命令，属下不再迟疑，又一声哨音响起。
“啊——”
腹部隐隐作痛，麻木之感蔓延全身，尽管梧桐不了解蛇类，但打眼一看也知晓此蛇定含有剧毒，被它咬上几口，理应性命难保。
她的嘴巴微微张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强忍几许，当场晕了过去。
若是穆远扬在场定会生出恻隐之心，景盛料到此，特意找了个理由将穆远扬支走。
并非碍于他的身份，而是嫌他多事，穆远扬一旦出手阻拦，还要多费口舌与其解释，倒不如提前一步，眼不见心为净。
*
见人晕倒，景盛命人为她服下解药，毒蛇攀爬而下，皆回到坛子里，梧桐在晕晕乎乎中又睁开眼睛。
若是选用棍杖、拶指、断舌等刑罚，定会在身上留下易被人察觉的伤痕，在没有问出想要的东西之前，景盛不会让梧桐死，也不能让她死，但这种直面死亡的恐惧却比死亡还要瘆人百倍。
骇意与疼痛并存，梧桐早已奄奄一息，但她仍没有松口的意思。
“你对淑妃还真是忠心耿耿！”
景盛倒是对梧桐有些刮目相看，这般刑罚竟能承受得住。不过他什么铮铮铁骨的汉子没审过，梧桐不过是区区一个小宫女，景盛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他也没想要她的性命，便打算换个方式。
“本督知道你不怕死，但你的家人呢？”
景盛站起身，玄色鹤氅裘垂至身后，银灰云雷纹若隐若现，他缓步走到梧桐面前，眸中不乏戾色。
“你若觉得黄泉路上孤独，本督可送他们下去与你为伴，此举你觉得意下如何？”
听闻此话，梧桐原本黯淡无神的眸子蓦然一亮，被捆绑住的双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青山县长路乡，共六人。”景盛一字一句，口吻不紧不慢，“还要本督说的再具体些吗？”
“求督公放过他们，放过他们。”
见景盛讲出她家居何地与人数，梧桐再也撑不下去，她眼眸微动，苦苦哀求着:“只要……只要督公能放过奴婢的家人，景仁宫一事，奴婢定悉数告知。”
景盛唇角微微扬起，他深知再硬的骨头都有软肋，而他最擅长的便是找出这其中的死穴，以此为要挟。
虽说手段卑鄙了些，但屡试不爽。
反正他景盛也是众人口中的卑鄙小人，只要能得偿所愿，不择手段又有何妨。
目的已然达到，景盛转身坐回紫檀木椅上，静静听梧桐讲述。
梧桐服下解药，惨白的面色缓和些许。
“那日淑妃娘娘在御花园与督公有所争执，娘娘未占得上风，气冲冲地回到景仁宫。说来也巧，娘娘本想吃些酸的，恰好桌案上就摆放着一盘山楂。她一气之下就食用了很多山楂，没过多久，便感觉腹痛难忍，下身流血。”
梧桐咳嗽几声，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奴婢赶忙要去找御医，可恰逢此时，轩王爷走了进来。在了解前因后果之后，他便想出个一石二鸟之计。既能将小产一事推到皇后娘娘身上，同时……同时也能让督公吃点苦头。”
此事果然和叶轩脱不了干系，景盛不怒反笑，叶轩的如意算盘打的不错，只可惜手段不怎么高明。
叶轩以为只要扳倒黎皇后就能影响到他景盛，想来也真是可笑。且不说皇上对黎皇后情意有多深，就算想过他这关，也是难上加难。
“因此小邓子在补汤里投放麝香以及陷害黎皇后，也都是受轩王指使。”
不等梧桐讲述，景盛已然推测出。
“本督再问你，淑妃娘娘与轩王爷之间，可是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梧桐点头，面颊微红。
眼下这些消息已然足够，地牢湿寒，景盛不宜久留，他命人将梧桐捆缚住的手脚解开，又吩咐道:“先带人歇息片刻，而后送回宫中，切莫让景仁宫那位发现端倪。”
既然已经从梧桐口中得知当日真相，所谓“捉贼要拿赃，捉奸要成双。”
如今他们只需等待一个时机。
一个可以亲眼见证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