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开始进入甚尔记忆时, 佐助想到过有见到自己的可能性,但当那个幼小的身影进入自己的视线时,他心里还是有一丝复杂。
佐助垂下头看了看, 心里面感觉有些奇怪:毕竟从完全第三方的视角来看自己, 就是一种很罕见的体验。
而且还是小时候的自己。
没开灯, 房间很小,很狭窄, 窗帘被拉上了,于是没有月光漏进来, 室内格外昏暗。
但对于天与暴君来说,天生超脱凡人的五感让甚尔在战斗与生活中无往不利, 想要在没有光线的情况下视物,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
这对佐助来说也不困难, 只要打开写轮眼就可以了。
孩子们静静地在床上睡着, 呼吸轻轻的, 胸膛还有略微的起伏,看起来是在梦中, 睡得很熟,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甚尔很安静地看着床上的男孩们。
在小的时候, 惠和佐助的区别并没有长大之后这么大,都有一头乱翘的黑发, 柔软的脸颊, 睡着的时候有着如出一辙的不安神情, 微微皱着眉, 蜷缩在一起。
太小了, 两个人一起挤在床上, 连一半都睡不满, 剩下一半全都是冷清的寂寞。
甚尔抽了一支烟出来,“啪”地打开打火机,在点燃的瞬间犹豫了,不知道想到什么,最后还是默默熄了火。
他指尖夹着未点燃的烟,在黑暗中神色模糊,唯有一双与惠如出一辙的眼睛,闪着微弱而清冷的光芒。
这双绿色的眼睛,在惠的脸上显得沉着又平静,让人想到新生的春日。
但在甚尔的脸上,就显得更沉郁些,比起充满希望的早春,更像是——
更像是寂静的冬日。
如他的名字,甚尔甚尔,冬至寒冬,一年中最冷的那天,很巧合的,也是惠的生日。
或许这是命运给予他们的一种羁绊,毕竟相处时间如此短暂。
佐助看了看床上两个人,意外地发现了惠的一个小习惯:
惠在睡着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去牵佐助的手。
佐助很早就发现了这件事,当时他觉得惠是不是太依赖自己了,后来才知道其实惠是在担忧:
父亲在任何时刻都会离开自己。
那么,如果弟弟消失不见,自己要怎么办才好?
惠是这么想的。
尤其是在甚尔失踪不见之后,这种心情变本加厉,有好几天佐助从睡梦中醒来,看见惠的手横在自己肩前,一副保护的姿态,眉头还要跟着蹙起,像在说:
别离开我。
别让我走。
明明还是这么小的孩子,明明只是比佐助大了那么一点点,就有了要肩负起什么、保护着什么的责任感。
甚尔此时也在看惠牵着佐助的手,然后把那根烟塞进了嘴里,仍然没有点燃。
佐助看了看他,感觉甚尔也没有什么异常,更没有什么情报可以得到,自己又急着离开,于是当即就准备碰一碰甚尔试试看能不能破解这个幻术——
就在触碰到甚尔的一瞬间,沉默的男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佐助的手顿住了。
在黑夜里,男人宛如虚幻的影,寂寞,哀伤。
甚尔自顾自地说:“刚接了个大单。”
“……搞定之后,可以带你们去游乐园。”
佐助震惊了。
……这完全不符合他对甚尔的认知,要知道在他到这个世界之后,看到这男人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那天晚上甚尔在客厅里喝酒,佐助去让他安静点,却被他摁在怀里,听他说什么“对不起”之类的鬼话,这是他们俩最亲密的接触。
他一度怀疑甚尔是不是把自己和惠当成了拖油瓶、或者妨碍他自寻快活的障碍,不然怎么会这么干脆利落地丢下自己的孩子?
结果要到这种时候、到这种地步,自己与他多年不见,还不知道这人是死是活的时候,才让佐助知道:
其实甚尔还对他们许下过这样的承诺?
还是趁着他们都在睡觉的时候,听都听不见。
佐助几乎要有点愤怒了:我就算了,你知道惠因为你跑了有多伤心吗?
惠表面上很正常,还安慰我说爸爸不会出事,其实晚上会自己缩在被子里哭——
这些你知道吗?
所以为什么不回来?至少告个别也好……!
抱着这样的心情,佐助不受控地靠近了一点,碰到了甚尔的肩膀。
熟悉的天旋地转感又出现了,最后看见的,是终于被点燃的烟,在黑暗中闪烁着明灭的火光,一缕烟气若有若无地散开,给男人作陪伴。
但这一次,还是没有回到现实。
总之触碰是有效的,快点找到甚尔就能快点脱离这个幻术。
毕竟鸣人还在等自己。
想到这里,佐助心焦起来:他也是第一次发现鸣人对自己来说如此重要,这样短暂的分离都让人恼火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