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没有生他的气啊!我以为他因为我没有及时把博内的名字说出来而生我的气呢。”
“哎,”伊恩苦笑着,“呃,要我说,你要是及时说出来,还能给我们省点麻烦呢,但是我能肯定他不是生你的气,舅妈。毕竟,在布丽安娜表姐把事情告诉你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山坡上遇到那个麦肯锡,狠狠地把他揍了一顿了。”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又吐了出来。“但是你觉得,他现在这样是因为我在生他的气?”
“噢,大家都能看得出来,舅妈,”他诚挚地向我保证道,“你不看他,也不和他说多余的话……而且,”他轻轻地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个月里,我没有见过你上他的床。”
“呃,他也没有上过我的床!”我激动地说道,然后才意识到和十七岁大的男生谈这个话题不合适。
伊恩耸了耸肩,严肃地看了我一眼。“呃,他有他的尊严,不是吗?”
“上帝都知道他有尊严。”我说道,伸手擦了擦脸,“我……伊恩,我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他朝我露出了罕见的甜蜜微笑,让他那张朴实的长脸变了个样。
“嗯,我确实不喜欢看到他受折磨。我喜欢詹米舅舅,是吧?”
“我也喜欢,”我说道,然后咽下了喉咙里的隐痛,“晚安,伊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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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柔地沿着长屋走过去,路过整个家族同眠的那些小隔间,对于我心脏的焦虑跳动而言,他们混杂的呼吸声就是一首祥和的歌曲。外面在下雨,雨水滴进通风孔,在未烧尽的木炭上发出咝咝声。
我为什么没有看到伊恩所看见的东西呢?答案很简单——愤怒,还有愧疚感遮蔽我的双眼。我之所以没有把博内的事情说出来,既是因为那枚金戒指,也是因为布丽安娜让我不要说,如果我去尝试,我是可以说服她去告诉詹米的。
她说得对,詹米肯定迟早会去追捕史蒂芬·博内。我对詹米成功抓到博内的信心,要比她的信心足。但是让我保持沉默的是那枚戒指。
我为什么会因为这件事感到愧疚呢?没有合理的答案。把戒指藏起来是我的本能行为,不是有意的想法。我不想把戒指给詹米看,不想在他面前把戒指戴回去。但是我又想要——也需要——把它保留下来。
回想起过去几周的事情,回想起在孤单和愧疚中坚定地忙于补偿的詹米,我的心就揪紧了。这就是我和他同行的原因,毕竟……因为我害怕如果他独自出来,他可能会回不去。在愧疚和勇气的刺激下,他可能会毫无顾忌地竭尽全力。而在需要考虑我的情况下,我知道他会小心行事。在最近这些日子里,他不仅始终觉得自己孤单一人,还始终觉得自己在被一个本来能够——也应该——给他安慰的人责备。确实是“饱受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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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小隔间旁边停下来。隔板有八英尺宽,詹米躺在靠里面的地方,我只能看到他在兔皮毯子下鼓起的形状。他躺着纹丝不动,但是我知道他没有睡着。
我爬上隔板,进入隔间的阴影中,我立即感觉到了安心,然后我脱掉了衣服。长屋里很温暖,但是我**的皮肤感觉到刺痛。我的双眼适应了昏暗的光线,能够看到他正面对着我侧躺着。我在黑暗中看到了他闪亮睁开的双眼,正看着我。
我跪下去,钻进毯子下面,毯子上的皮毛在我皮肤上显得柔软。没有停下来多想,我便翻身面对着他,将我**的身体贴着他,然后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詹米,”我对他耳语道,“我冷。来给我温暖,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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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说话,朝我转过身来,动作很凶猛,我原本认为可能是他的**被压抑了很久,但是我现在知道,他只是因为绝望而已。我不是为自己寻找欢乐,而是想要给他安慰。但是在我赤身**面对着他、刺激着他时,我内心深处的源泉也打开了,然后我紧紧抱住他,突然对他有种盲目和极度的需求,就好像他自己的需求那样。
然而,我们紧紧相拥,颤抖着,相互依偎,没法放手。慢慢地,颤抖逐渐消失,我开始意识到我们交缠的身体之外的事物,意识到我们正躺在陌生人的房间,**、无助,保护我们的只有黑暗。
我们又孤独得很彻底。我们有语言上的**,长屋远端有人在谈话,但是他们的话语毫无意义,那也有可能是蜜蜂的嗡嗡叫声。
在我们安全的小隔间外面,烟从封住的火堆里摇曳着往上飘,就像焚香那样芳香而缥缈。小隔间里面黑暗得就像告解室。我只能看到詹米肩膀上的微弱亮光,但是这点微光在他的缕缕头发里面转瞬即逝。
“詹米,对不起,”我轻声说道,“这不怪你。”
“那应该怪谁?”他有些凄冷地说道。
“谁都不怪,怪大家,怪史蒂芬·博内。但是不怪你。”
“博内?”他的声音因为意外而显得茫然,“与他有什么关系?”
“嗯……有各种关系,”我惊讶地说道,“呃……不是吗?”
他稍微朝另外一侧翻身,将脸上的头发拨开。“史蒂芬·博内是个邪恶的畜生,”他准确地评判道,“只要有机会,我肯定会立马杀死他。但是我不明白,我怎么能够因为自己不够男人而去怪他。”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什么不够男人?”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埋着头,在黑暗中就是一个驼着背的影子。他的双腿仍然缠着我的腿,我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状态,他的关节处很僵硬,显得硬邦邦的。
“我之前没有想过会如此嫉妒一个死人,”他最终低声说道,“我不应该觉得这种事情有可能。”
“死人?”我最终理解了,惊讶得稍微提高了嗓音,“弗兰克吗?”
他躺着没动,半个身子在我的身体上。他的手犹豫不决地抚摸着我的脸。
“还会有谁?骑马赶路这几天里,我受尽了这种嫉妒的折磨。不管是睡着是醒着,我都能在脑海里看到他的脸。你说过他长得像杰克·兰德尔,不是吗?”
我紧紧抱住他,把他的头往下压,让他的耳朵靠近我的嘴。感谢上帝,我没有向他提起那颗戒指的事情,但是我的面容,那个背叛我的透明面容,是否已经以某种方式泄露了我在想那颗戒指呢?
“怎么会?”我对他耳语道,同时紧紧抱着他,“你怎么会这样想?”
他从我怀里挣脱,用一只手肘支撑着爬起来,浓密的红发掉落到我的脸上。火光透过他的头发呈现出金色和深红色。
“我怎么能不那样想?”他问道,“你听我说过,克莱尔,你很清楚我跟你说过的是什么!”
“布丽安娜?”
“她说她会很高兴地看我下地狱,会出卖自己的灵魂换回她的父亲——她真正的父亲。”在远处的喃喃细语声中,我听到了他吞咽的声音。
“我不停地想他不会犯那样的错。他会信任她,他会知道她……我不停地想,弗兰克·兰德尔是个比我更好的男人。她也是这么认为的。”他的手有些颤抖,然后放到我的肩膀上,用力地捏着我的肩膀,“我之前觉得……你或许也有同样的感受,外乡人。”
“傻瓜,”我低声说道,并没有真的觉得他傻,我用双手从他长长的背上往下摸,“小傻瓜,过来。”
他放低脑袋,靠在我肩膀上发出微弱的声音,听上去像是笑声。
“是的,我是傻瓜。但是你没有那么介意?”
“没有。”他的头发里有烟味和水晶兰的气味。仍然有些许松针夹杂在他的头发里,一根松针扎在我的嘴唇上,让我感到了刺痛。
“她那样说不是认真的。”我说道。
“她是认真的,”他说道,然后我感觉到他吞咽了一下,“我亲耳听见的。”
“我当时也亲耳听见你俩的话了。”我慢慢地揉搓他的肩胛骨中间,感受着那些旧伤疤的模糊痕迹,以及那些被熊爪抓出来的更粗、更新的伤疤,“她就像你,在发脾气的时候,会说出不负责任的话,但在冷静时绝对不会说那些话。你跟她说的那些话,也不是认真的,是吧?”
“是的。”我能够感觉到,在我按摩着的手指的劝说下,他不情愿地屈服了,紧绷的身体缓和下来,身体上的关节也放松了,“是的,我不是认真的,所有的话都不是。”
“她也不是认真的。”
我等了片刻,就像我在布丽安娜小时候害怕时抚摩她那样,轻轻地抚摩着詹米。
“你可以相信我,”我低声说道,“我爱你们。”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安静了一会儿。
“如果我能找到那个男人,把他带回她的身边。如果我做到了,你觉得她有一天会原谅我吗?”
“会的,”我说道,“我知道她会的。”
在隔墙的另一侧,我听到**的微弱声音响了起来——身体翻动的声音、叹息的声音、我们听不懂的喃喃细语声。
“你必须去。”布丽安娜当时对我说道,“只有你能把他带回来。”
我第一次想到,她说的“他”或许并不是罗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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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群山本来就需要长时间的跋涉,冬季的天气让我们的速度变得更慢了。有几天不能赶路,我们就整日蹲伏在石架下面,或者躲在树丛里,挤在一起抵御寒风。
尽管气温随着我们北上而越来越低,但是穿越了群山,路程就变得轻松了。有几个晚上,我们吃的是冰冷的食物,在风雪中无法让火堆持续燃烧。但是,每天晚上我都与詹米睡在一起,裹着皮毛和毯子,紧紧抱着彼此取暖。
我在绳子上打结,仔细地记着日子。我们在一月初离开河场,到了二月中旬,奥纳卡拉才最终指着远处冒起来的烟,让我们看那里的村子。他和他的同伴就是把罗杰带到那里的。他说这个村子的名字叫“蛇庄”。
过了六个星期,布丽安娜怀孕也快六个月了。如果我们能够尽快找回罗杰——如果他能够赶路的话,我悲观地向自己补充道——我们就能在孩子出生前赶回去。但是,如果罗杰不在这里——如果莫霍克人把他卖到了其他地方……或者,我心中有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如果他已经死了——那么我们就要立即动身回去。
奥纳卡拉不愿意陪我们去村里,让我感到没有底气。詹米感谢了他,然后送他离开,给了他一匹马、一把好刀和一桶威士忌当作报酬。
我们把剩下的威士忌埋了起来,仔细地把它们藏在村庄外面的远处。
“他们会理解我们想要什么吗?”在我们重新爬上马背时,我问道,“图斯卡罗拉语和莫霍克语足够相近,能让我们与他们交流吗?”
“不太一样,舅妈,但是也差不太远,”伊恩说道,下着小雪,雪花落到他的睫毛上融化了,“或许就像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那样。但是,奥纳卡拉说村里的酋长和其他人懂一点英语,尽管很多时候不用。不过莫霍克人和英格兰人一起对抗过法国人,应该有些人能懂英语。”
“嗯,那就好。”詹米朝我们微笑,然后把火枪横着放在身前的马鞍上,“我们去碰碰运气吧。”
注释
[1]班西女妖(banshee),盖尔族民间传说中的女鬼,其哀嚎预示家庭中将有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