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余清欢和顾长安
说句实话,我挨打了,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
原因是婶子不知怎的摸出了我藏的铜钱,给了我一顿打,还叫我滚。
我是这么想的,这与其在门外傻等不如自己先去找个地方过夜。
滚就滚吧……我无奈地想到,反正也是我欠了人家的……
不知怎的,我这踉踉跄跄地又走到了那个地方,找个地儿随便一坐,悄地摸出兜里的银元,放在眼边瞧。
嘿,别说,那银元跟月亮似的大,也会发光呢,银晃晃的,可真好看。
那估计是我一辈子见不到的光。
想着,却是幽幽叹了口气。
我也许是实在闲的无聊,倚在蜕皮的白墙旁,悠悠开口,咬着唱词——
“提起那松老三,两口子卖大烟,一辈子无有儿,生了个女儿婵娟呐,小妞儿哎年长一十六啊,起了个乳名儿,姑娘叫大莲……”
我还是很喜欢这段曲儿,里面有诉不完的柔肠百转,故事的结尾我也很喜欢,殉情,殉情总比以后的争吵来的妥当。
“吱呀”门开了,他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怨气太大把他给吓出来了,还挺对不起人家的,大晚上还要听我在这里跟个幽魂似的唱曲,本想着这小巷里没人,却独独忘了他。
我起身正打算走却被他叫住……
“丫头,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去?”他扶着漆红老旧的门看着我笑到,夜里有风,吹得他衣袂蹁跹,连带着三千青丝微扬,跟着那水袖纠缠到一起了。
他倒也不冷……不怕冻出病来么?
“被撵了呗。”我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嘟囔着,“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都习惯了。
他朝我招了招手,温声道,“你来。”
我乖乖地走了过去,他要是想打我就打呗,反正我也习惯了。但是看他那样子应该是个温柔的人,不会随意打人的吧。
他俯身,扶着我的肩膀,却是触到了我的伤口,我瞬时间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但又不敢吸得太大声,摇了摇下唇,忍!
他也发觉了什么不对,蹙了蹙眉,轻轻地撸起来我的袖子,见我白白的手臂上都是淤青,忽的眼睛里有一些心疼,“怎么浑身都是伤啊?”
我没回答他,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好事,用不着说出来。
良久,他问我敢进来么。
为什么不敢呢?
我点了点头,怕什么?他还能杀了我?杀了我也好,反正这日子也没个活头,死了倒也是个解脱不是?这般想着,心里头倒是舒服了不少。
他领着我进了院子,也许是月光清如水的缘故,打在树叶上,只余下了几缕光辉在地上。庭中水荇交横,盖是竹叶疏影横斜交错。院子里是暗暗的,唯独屋子里朗如月明。
倒是凸显出了屋子里的温暖。
进了屋,他把我放在凳子上,东找西找才算是找出来一瓶红花油。我打量着他的屋子,倒也是干净,东西打理的一丝不苟,倒是真有名角儿的做派呐!
我有那么一丢丢羡慕。
他轻轻为我挽起袖子,用棉花沾了些红花油,为我上药力道轻柔,不似平常男子般那么大的力气。
明明是个男儿身,却是似女儿家般温润,阴柔之美在他身上倒是散发得到了极致,却又不显突兀,如瀑长发垂顺着,不乱丝毫。
桃花眼,芙蓉面,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中。一双凝聚天地之灵犀的眸子如朝露一般清澈,左眼角下还有米粒般大小的泪痣,美得摄人心魄。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瓣,纵然是不笑,也自有一段美丽的弧度,似乎什么时候都在微笑一般。
这般的人,应是谪仙下凡尘。
“是你娘打的?”他边为我上药便打趣道,“你个丫头是闯了什么祸啊?”
他这一声,倒是把我的魂唤了回来。
我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我是个没娘的,在内心挣扎了半天后才算是对他说了实话。
“是……是我婶子打的。”我眨了眨眼睛,灯火葳蕤,他的头发软软地垂着,他继续低着头为我处理伤口,半张脸都在头发的阴影里,“我没娘,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我补了这么一句,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他愣了一下,手中的活儿也明显顿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迟疑着开口,“那……你爹呢?”
“我爹是红军,在几年前打仗的时候他上战场被鬼子打死了。临上战场的时候把我交给我叔叔。”我平静地说道。
他不言不语,但是我分明感觉到他的手在抖,微微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