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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华生回忆录补录

第十二章 华生回忆录补录侯波虽然疯狂抵抗,但他显然对我们并没什么恶意,因为当他发觉他逃脱不了时,他便温和地微笑了起来,并且很担心地说,希望刚才他挣扎时,没伤到我们。随后他又对福尔摩斯说:“我想,你是要把我送到警察局去吧。我的马车就停在门口。如果你们把我的腿松开,我可以自己走下去上车。我不想劳驾你们把我抬下去。”

葛莱森和雷斯垂德不想答应他。福尔摩斯却立刻接受了侯波的这个要求,还立即把绑在他脚上的毛巾给解开了。侯波站起身,把两条腿舒展了一下。他用衷(zhōng)心钦佩(qīn pèi)的眼神盯着福尔摩斯说:“我想,警察局长让你去当,是最合适不过了。如果不是你,谁也抓不住我。”

福尔摩斯对那两个警方侦探说:“我们最好还是一块儿去吧。”

雷斯垂德说:“我来赶车。”

“行,那么葛莱森和我们一起坐车。还有你,医生,既然你对这个案子有了兴趣,那就跟我们一块儿走一趟吧。”

我很高兴地同意了,于是我们一起下了楼。雷斯垂德爬上了车夫的座位,打马前进,没多久,便把我们拉到了警察局。一个负责交接的警察说:“犯人将在本周内移交法庭审讯,杰费逊·侯波先生,你在审讯之前有话要说吗?你所说的每句话都有可能成为呈堂证供。”

侯波慢慢地说:“先生们,我愿意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你们。”

那个警察问道:“你为什么不等到审讯时再说呢?”

“也许我等不到那一天了,你们别大惊小怪,我不是要自杀。”侯波说着,又把他那双凶悍(hàn)而黝黑的眼睛转向我,“你是医生吗?”

我说:“是的,我是医生。”

“那么,请你按按我这里。”他说着用他被铐着的手指了一下胸口。

我按了按他的胸部,立刻觉察到里边的跳动很不正常。他的胸腔微微震动,就像在一个不牢固的房子里头开动了一架大马力的机器一样。在这间静静的房间里,我甚至听到他的胸膛里有一阵轻微的嘈杂之声。

我叫道:“怎么,你有动脉血瘤(liú)症!”

侯波平静地说:“上个礼拜,我看过一次医生,他说过不了几天,血瘤就会破裂。我得这个病好多年了,一年比一年糟糕。我这个病是当年在盐湖城的大山里头风餐露宿,吃不饱、歇不好引起的,现在我把仇都报了,随便什么时候死都行。不过,我想在死之前,把这件事交代清楚,我不想在我死后让别人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杀人犯。”

警官和两个侦探协商了一下,讨论这个时候让他交代案情是否恰当。

“医生,你看他的病有突发的可能吗?”

我回答说:“很有可能。”

这位警官说道:“既然这样,侯波先生,你想说就说吧。”

“请允许我坐着说吧。”侯波一面说,一面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我的这个病使我很容易就疲劳了,何况几小时前我们还打斗了一番,就更加累了,我是一个快死的人了,我没必要对你们撒谎。我说的每句话都千真万确。至于你们究竟如何处置我,那是你们的事。”

杰费逊·侯波说完这番话后,就靠在椅背上,说出了下面这篇惊人的供词。

他说:“我恨这两个人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罪大恶极,害死过两个人——一个父亲和一个女儿。因此,他们死在我手上,也是罪有应得。从他们犯罪到现在,过了好多年了,我也找不出什么罪证到法庭去控(kóng)告他们。我决定把法官、陪审员和行刑的刽子手的任务由我一个人担当起来。

“我刚才提到的那个姑娘,20年前,她本来是要嫁给我的,最后却被迫嫁给了那个瑞伯,她因此含恨而终。我从她遗体的手指上取下了这枚戒指,我当时就发誓,一定让瑞伯看着这枚戒指死去——让他在临死前认识到,他是自取灭亡的。我为了追踪瑞伯和他的帮凶,千里迢迢地找遍了两大洲,这枚戒指一直随身带着。他们打算东躲西藏,把我给拖垮,但他们是枉(wǎng)费心机。就算我明天就死——这很有可能,我也死而无憾,因为我出色地完成了我的复仇任务,他们两人都死了,都是我亲手杀死的,我的这一生已经别无他求了。

“当然,他们是有钱人,而我却是一个穷光蛋,到处追踪他们,确实很不容易。到达伦敦城的时候,我差不多是身无分文了。当时我想,得立刻找个工作,好维持我的生活。赶车、骑马对我来说是很拿手的。所以我到一家马车行去找事做,结果,车主当天就要了我,赚的钱不多,但总能设法维持生活。我随身带了张地图,直到我熟悉了一些大旅馆和几个主要车站后,我的复仇行动才进展得顺利起来。

“过了好久,我才找到那两个坏蛋的住处。我是在东查西问的时候,无意中碰上他们的。他们住在泰晤士河对岸坎伯韦尔的一家公寓里。只要我找到了人,我知道,他们是逃不了的了。我已经蓄了胡须,他们是认不出我来的。我紧紧地跟着他们,伺机下手。我发了誓,这次绝不能让他们再逃脱了。

“尽管这样,他们还是差点儿溜掉了。他们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有时,我赶马车跟在他们后面,有时步行跟着。不过,赶马车是最好的办法,因为这样他们就摆脱不了我了。但是,他们狡猾得很。他们从不单独外出,也绝不在晚上出门。两个礼拜以来,我每天都赶着马车在他们后面跟着,但他们总是在一起。瑞伯经常喝得醉醺(xūn)醺的,而斯坦节逊却小心谨慎。我起早摸黑地盯着他们,但总是没有下手的机会。

“最后,一个傍晚,当我赶着马车在他们住着的叫陶魁里的地方徘徊时,我忽然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他们公寓门前。而且,有人拿着些行李出来了,没多久,瑞伯和斯坦节逊也出来了,他们一同上了马车。我赶紧打马跟上去,远远地在他们后面跟着。我当时很担心他们又要离开伦敦。他们在休斯顿车站下了车。我找了个小孩帮我看马车后,就跟着他们到了月台。我听到他们在打听去利物浦的火车。

“车站的人告诉他们刚刚开出去一趟,第二趟车还要等那么几个钟头。斯坦节逊为此很懊恼,瑞伯却非常高兴。我夹在离他们很近的人群中,他们的一字一句,我都听得比较清楚。瑞伯说他要去办一点私事,要斯坦节逊等他一下,他很快就会回来。斯坦节逊不让他去,并且提醒他说,他们曾经决定过彼此要始终在一起的,谁也不准单独行动。而瑞伯坚持说这是件比较微妙的事,他得单独去。我没听得很清楚斯坦节逊又说了些什么,后来听见瑞伯破口大骂了,他说斯坦节逊只是他雇用的仆人而已,竟然装腔作势地指责起雇主来了。斯坦节逊听他这么一说,就没再劝阻他了,只是说如果他回来晚,万一耽误了最后一趟火车,就可以到郝黎代旅馆去找他。瑞伯回答说,他在11点钟前绝对可以回到这里,然后,他就往车站外面走。

“我期待已久的千载难逢的时刻终于到了。我的仇人是逃不了的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可以互相照应;而一旦分开,他们就在我的掌握中了。恰巧,几天前有个顾客坐我的车到布瑞克斯顿路去看房屋,把其中一处房屋的钥匙(yào shi)掉在我车里。虽然他当晚便把这枚钥匙拿了回去,但是,在他拿回以前,我早就弄了一个它的模子,并照样配制了一把。这样,在伦敦,我终于有了一个可靠的地方,可以毫无拘束地复仇,而不会受到别人的干扰。现在要解决的难题是如何把瑞伯引到那幢房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