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有媒人来为阿小提亲,因家里无主妇,心里很是焦躁发急。突然间,哥哥的妾甘氏来了,说:“阿叔别奇怪,我送湘裙来了。先前因为这丫头太不知羞,所以我有意挫折羞辱她一下。阿叔这样的一表人材不跟,还能跟什么样的呢?”看到跟在后边的湘裙,晏仲很是高兴,忙请甘氏坐。因前面有客人,就告诉甘氏,先去周旋一下。随即又返回身,但甘氏已经走了。湘裙也已换衣服下到厨房里,厨房里响起一片切莱做饭声。功夫不大,饭菜就一一端了上来,可口宜人。
送走客人,进来一看,湘裙已收拾得整整齐齐端坐在房中,于是两人就相拜成亲。到了晚上,湘裙仍打算和阿小一块睡。晏仲说:“我正在用阳气温润他,不能分开。”于是就让湘裙单独住在一间屋子里,只是在晚上去喝杯酒欢聚一下。
湘裙对晏仲前妻生的孩子就像自己生的,使晏仲更觉得她贤慧无比。一天晚上,两人意好情浓时,晏仲开玩笑问:“阴间也有美人吗?”湘裙想了好一阵子,说:“没见到过。只有邻房葳灵仙姑娘,大家都说她美。但我看也不太出众,只是很会收拾打扮罢了。我和她交往很长,心里很看不上她的放荡。如果想见她,马上就可以。但这种人,还是不见的好。”晏仲急着想见。湘裙提笔准备写,但随即又扔下笔说:“不行,不行。”晏仲再三再四地要求写,她就说;“千万不要被迷住。”晏仲答应。湘裙就裁纸画了几幅画一样的符,在门外烧了。不一会儿,门钩有响声,帘子掀动,听到吃吃的笑声。湘裙起身拉进一个人来,高高的发髻,流行的式样,就如画中人。
湘裙扶她坐在床头,一起举杯互相问候。那女人刚见到晏仲时,还用衣袖掩着口,不随意说什么。几杯酒过后,则又笑又闹亲热过分,一点禁忌也没有。渐渐地,竟伸出只脚来踩晏仲的衣服。晏仲意乱神迷,像是丢了魂一样。但碍于湘裙在跟前,而湘裙也有意提防,一刻不离左右,葳灵仙突然起身,掀开帘子往外走,湘裙跟在后面,晏仲也跟上。葳灵仙就拉住晏仲的手,快步走到其它房里。湘裙恨极了,但又无可奈何,气愤地回到自己房里,只能由他们去了。
过了一会儿,晏仲来了。湘裙责备说:“不听我的话,只怕以后想拒绝也办不到了。”晏仲认为湘裙嫉妒,不欢而散。
第二天晚上,葳灵仙不请自来。湘裙讨厌她来,很不礼貌地对待她,葳灵仙却拉着晏仲一块去了。一连几个晚上都是这样。湘裙看见她来就骂她数落她,但她却依然如故,推不出去。
就这样有一个多月,晏仲就病得卧床不起了,这才后悔,叫湘裙和自己睡在一起,希望能避开葳灵仙。但无论白天晚上,只要稍有疏忽,则晏仲和葳灵仙就已交欢上了。湘裙拿棍子赶她,她气愤了,就和湘裙对于,湘裙体弱,手上脚上都被她打伤了。晏仲的病愈来愈重,湘裙哭道,“我怎么见我姐姐啊!”又过了几天,晏仲就昏死过去。
刚死时,见二个差人拿着公文来,就不由自主地跟着走了。上了路,苦于没路费,就邀差人一同顺便到哥哥家中去一趟。晏伯一见,大惊失色,问:“你近来干什么了?”晏仲说:“没别的,只是被鬼缠上罢了”就把经过讲了。晏伯听后说:“明白了。”就拿出一包银子对差人说:“请笑纳。我弟弟罪不该死,请放他回去。我让我的儿子跟你们去,或许不会不合适。”叫阿大陪着差入喝酒,自己到屋里给家里人说了经过。于是叫甘氏到隔壁去叫葳灵仙。
过一会儿,葳灵仙来了,见晏仲在这儿,就要跑。晏伯赶上揪回来,骂道:“淫妇!活的时候是荡妇,死了还是贱鬼,大家早已不能容忍了,竟又祸害我弟弟!”上手抽她,抽得头发散乱,妖艳之态立时去了许多。很长时间,来了一位老太太,趴在地上苦苦哀求。晏伯责备她放纵女儿**,训斥责骂了好一阵子,才让她和蒇灵仙走了。晏伯送晏仲出门,飘忽之间就到了家门,直入卧室,明明白白像睡去又醒来,这才知道自己刚才已经死了。
晏伯责备湘裙说:“我和你姐姐认为你贤慧能干,所以让你跟了我弟弟,你反而要促使我弟弟死呀!如果不是有弟媳的名分关系,一定狠狠打你一顿。”湘裙又羞又愧又怕,抽泣呜咽,跪在地上向晏伯请罪,感谢指教。晏伯看见阿小,高兴地说:“儿子居然成了阳间人了!”湘裙准备做饭,晏伯阻止说:“弟弟的事还没了结,我顾不上吃饭。”阿小已十三岁,也知道恋父了,见父亲要走,就哭着要跟。晏伯说:“跟着叔叔最快乐,我走了还要来的。”说着就转身走了。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往来了。
后来阿小娶了妻子,生下一个儿子,也是三十岁时就死了。晏仲抚养阿小的孩子,就像对阿小活着时一样。晏仲八十岁,阿小的儿子二十多了,就让他独立门户了。
湘裙没有生过儿女。一天,对晏仲说:“我先人坟墓行吗?”盛装躺在床上就死去了。晏仲也不悲伤,半年后也死了。
异史氏说:“天下人中兄弟友爱像晏仲的,有几个呢?应该让他不死而活得更长。阳世绝后,而从阴间继承上,这全是不忍心兄长死去的诚心所致。在人绝无此理,在天难道有这种运数吗?在地下生子,希望继承自己生前的产业,这种人想来不会少。只是害怕继承了那绝后人的产业的贤兄贤弟们,不肯收养抚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