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告诉她我们之间的事吗?”
“暂时不要了。她又不一定嫁给我,我也没必要跟她说这些。”
“以后呢?”
“等她登基了,嫁给了薛之澈,我就带你离开。”
“不要她了嘛?你刚才还说喜欢他。”
“好男儿何患无妻,再说长痛不如短痛,她都嫁给别人了,我还惦记她,也不是一个正人君子所为。”
“千里。”
“嗯……”
卢茹梅仰头亲了上去。
裴千里似乎习以为常,低头回应她,月光下两人交缠的身影融到了一起。
泪水从韩玲珑眼中夺眶而出。她攥紧了胸前的衣襟闭上眼靠在窗边。
她还说裴千里怎么这么快,这么平静地就接受了,她与薛之澈订婚的事情。原来是他已经有了新欢,把后路都想好了。
她还在这傻傻为他担心,犹豫不决。
他们温柔的低声呢喃,像是恶狼猛虎撕扯着她的神经,啃噬着她的心,让她痛不欲生。她再也看不下去,起来从另一边离开了。
卢茹梅收到监视韩玲珑的人发来的信号,立刻把面前之人一推。
那个男子摸了摸脸,叹息:“唉,明明是一样的脸,小姐如何这么嫌弃我?”听声音却又是赵慕德的声音。
卢茹梅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声音越发冷了:“就算那人有鬼斧神工之技能把你的脸修得与他一分不差,就算你把我教你的这几句话学得跟他一模一样,你也永远比不上他。”
赵慕德步步紧逼:“小姐这么说话太伤人了,方才我们都还在亲热。”
卢茹梅捉住他的手腕一拧。
赵慕德立刻疼得蹲了下来。
卢茹梅冷笑:“你以为,我姐姐学武的时候是一个人学的?”
赵慕德恼羞成怒,站起来,对着卢茹梅就是一拳。卢茹梅不慌不忙,却对着赵慕德的大腿就是一脚,踢得他飞出去好远。
几个侍卫跳了出来,想要上前教训无礼的赵慕德,却被卢茹梅抬手制止:“不用费神了,不能逗留太久,他们可能要回来了。”
赵慕德半天爬不起来,又气又痛又羞,不敢再动手,嘴里却不消停,喘息着,笑道:“原来还有这么多人旁观。小姐还真是‘大方’。”
卢茹梅不生气却笑了笑:“我只暗中跟他学了这一招,就足够应付你了。可见,你连他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赵慕德气得用力拍了一下地面。
卢茹梅朝身后一挥手:“把他拖起来,我们该走了。”说完她就沉着脸扬长而去。
裴千里从修容圣手那里一回来,便决定再去木家跟木老夫人谈谈。
木老夫人一早就收到滚蛋送信来说裴千里夜里会来拜访,所以独自在木清婉的房间等着裴千里。
裴千里进来后,规规矩矩向木老夫人行礼。
木老夫人忍不住微笑:“莫不是你没什么都没查到才这么小心翼翼?不用害怕,老身不会责怪你。”
“不,不是。”裴千里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在木夫人面前太放肆。大概因为木家是裴乞丐的外婆家。
裴千里把自己查到的事情言简意赅跟木夫人说了一下。
木夫人点头:“是了。没想到你年纪轻轻有这本事,这么短时间就能查到这些。殁太子把重任交给你果然有他的道理。有些事情我也可以告诉你了。”
听她的语气,原来只是在考验他?裴千里有些惊讶:“难道您一直都知道真相?”
木老夫人摇头:“不,老身也只是零零碎碎猜到了一点。如今你跟我说了,我才串起来了。”
其实裴千里今日过来,一来是向木夫人汇报他查到的情况,二来要问传国玉玺的事。
只是如今他又犯了难。玉玺还不能随便开口问。因为这是南国的最大的秘密。如果被人知道传国玉玺一直不在南国皇宫里,那南国就真的是要大乱了。
斟酌良久,他还是决定绕着弯子问问:“木老夫人能否告知晚辈,薛无过花费如此多精神,会不会是想从木家得到什么重要的东西呢?那东西可跟殁太子有关系?”
木老夫人却摇头:“殁太子每次来都只跟我那夫君关起门来在房间密谈,连我都要回避。除了我夫君,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有你来的那次,因为你睡着了需要人照顾你,夫君才让我进去书房。”
“殁太子可有交什么贵重东西给木老大人?”
“没有。除了这幅画。他没在我家留下过什么东西。而且这幅画,也是他禁不住清婉的再三央求才留下的。若是有什么重要东西,他也一定会随身携带。这是他的习惯。”
这一点,裴千里也知道。这不单单是韩向阳的习惯,也是每一个习惯四处流浪的人的习惯。
“乍一看,你和他真的很像。”木老夫人定定看着裴千里,“不是长相,而是神韵和气度。犬子当年不知道怎么的,就知道了殁太子的存在。他姐姐被人掳走时,他才不过十岁。他十分伤心,总问老身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不能帮忙把姐姐找回来。”
裴千里愣了一下:“木公子有没有可能在我来贵府那一次躲在暗处看见了我?”
木老夫人想了想,点头:“有可能。”
裴千里轻轻一拍桌子:“难怪了。他可能是那一夜远远看见了我,以为找到了我就能找到殁太子求殁太子帮他找回姐姐。”
隋雪至跟裴千里身形有几分像,木清游不能确定隋雪至是不是他那夜见到的人,便这幅画上的词问隋雪至。
被隋雪至打了一巴掌,木清游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可是又怕自己笨嘴笨舌一不小心把这幅画是殁太子留下的秘密说出去了,所以就索性不解释了。
木清游只能一次一次带着东西去向隋雪至赔罪。
木老夫人愣了愣,眼眶忽然湿润了:“这个傻孩子。”
裴千里轻叹:可怜的木清游,心地善良、老实巴交却不善言辞,硬是到死都没有机会向隋雪至解释这件事也没能找到姐姐。这才是他最遗憾的事情吧。
“老夫人,您帮我想想,十几年前,也就是我初来贵府的前后,南都城里可发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让薛家觉得他们要找东西又出现了?”
老夫人皱眉想了想:“最重要的事,莫过于皇上册封了太子。”
裴千里一下站起来:“对了!册封太子是不是要用传国玉玺?”
“当然。”木老夫人说,“之前一直有大臣质疑皇上拿不出传国玉玺。自那以后,就在没人问过。”
“那殁太子留下画的时候,南国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有,先皇登基。”
然后木夫人母女在那之后不久就被掳走了。
裴千里压抑着心中的兴奋:没错传国玉玺肯定是在韩向阳手里。韩向阳在他十岁生日时要把他放在裴家,一来是考验他,二来是为了独自去送传国玉玺给韩安民册封韩琤琮。
可是为什么册封完他还要来木家?
“殁太子最后一次来木家做了什么?”
“不知道。他就在书房里待了一阵便走了。”
“这幅画,原来挂哪里?”
“一直挂在这里。不过殁太子来那天,夫君要人把这幅画拿去书房了,然后又挂回来了。”
莫非就因为两次传国玉玺出现的时候,殁太子都来过木家,所以薛无过怀疑韩向阳把传国玉玺留在了木家?
薛无过又不能直接上木家搜,更不能让韩安民知道他在找传国玉玺,所以就拟定了劫持木夫人和木红玉要挟木家的计划。怎奈那群劫匪没按照他的意思进行,最后让他落空了。
那薛无过杀死木清游,莫非也是个意外?
“木公子是不是一直都有心绞痛的隐疾。”
“是,所以他才看上去那么孱弱。不过我们都很小心,平日都不让他出门,所以在那之前许久没发作过了。”
那就对了。薛无过想要盘问木清游,只是木清游出木府的机会太少,于是他只能利用木清游到隋雪至这里讨论诗词的机会给他们两个下了迷药。韩玳瑁不知情,恰好出现,推搡了两个人。在韩玳瑁离开后,薛无过的人从隋雪至身边掳走木清游盘问他,谁知道木清游因为恐惧和寒冷,心绞痛发作死了。
胡大强看到了薛无过的人在韩玳瑁离开之后进去把木清游架了出来,只是被裴千里问起的时候,已经有薛无过的人来了,他不敢说。
韩安国和薛无过都不想让韩安民知道他在暗中寻找传国玉玺,所以让韩玳瑁认了罪。薛无过的人作出木清游在房内冻死的假象,遮掩了过去。
裴千里心情复杂,不知道要如何跟木老夫人说,她所遭受的所有不幸,都只是因为那个传国玉玺。
可是如果不让她知道木清游死的真相,这个可怜的老妇人至死都会耿耿于怀。
裴千里想了想,说:“薛无过原本迷晕了木公子只是想趁他昏沉时,打听一些事情。结果盘问的过程中,木公子心绞痛发作……您说的没错,小王爷确实只是替罪羊。真正的凶手是薛无过。”
木老夫人许久才点点头:“多谢公子解开老身多年的疑惑,还我儿清白。如今知道我儿并不是活活冻死,没有遭罪,老身心里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裴千里知道她只是在安慰他,心里越发难受,匆匆告别便出来了。
他离开时,听见身后的紧闭的门内传出木老夫人压抑的哭泣声。
裴千里回到双月楼时,月亮正好升到了半空,又大又圆,玉盘一般跟湖面上的月亮相映成辉。
隋雪至站在湖边。裴千里知道他是在等自己。认识的时间越长,便对对方的心思越了解,什么都瞒不住。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也罢,是时候告诉他木清游死的真相了。裴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迎着隋雪至的目光走过了过去:“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答应我,不管听到了什么,都要坚强些。”
隋雪至轻轻点了点头:“你说。”
裴千里理了理思路才说:“木清游家有一幅画,是他姐姐请人画的,上面写着《小庭春去》的那两句词。送他这幅画的人曾带我在夜里去过木家。木清游远远看过我一眼,后来再见到你,把你错认成了我。他所以想用《小庭春去》跟你打招呼确认你的身份,结果你听错了。因为我的身份问题,木清游不方便向你解释原委,就只能每日来找你赔罪。”
隋雪至的泪水夺眶而出,转头望向那天空的冰魄。
“有人给你们下药也不是因为贪图你的美色,而是想要审问他一些木家的事情。只是他们不知道木清游有心绞痛的隐疾,误杀了他。所以,你不用自责了。若非要说你跟他的死有什么关系,那就是,因为你跟他是朋友。”裴千里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他知道隋雪至需要时间独处,像是受了伤的野兽需要躲起来舔自己的伤口一样。
隋雪至听得裴千里的脚步声远去,才从怀里掏出那本旧得不能再旧的诗集,喃喃地说:“你傻啊,你就告诉我我听错了嘛。不能解释跟我解释,你就不要说啊,为什么带着委屈死去。你让我……多心疼你……如今也没有办法弥补了……”
他翻开那一页,念着:“‘别后音信全无,旧情前事皆疏。’这也是你想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吗?你倒是自己说给我听啊。你让我以后一想到你就心疼,要如何是好……”
他说完将诗集贴在怀里,泪流满脸,跪了下来发出怒吼一般的痛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