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国玉玺算起来消失了足有十五年了,韩玲珑却让裴千里在她大婚也就是除夕之前找回来。满打满算,裴千里也只有两个月时间不到
他算了算自己的计划进展。按照这个进度,也就是在那前后几日完成。况且,就算是没准备好,到时候也只能那样了。所以只能全力以赴吧。
说是全力以赴,可是玉玺跟国库完全不一样。
国库里藏的东西体量那么大,韩向阳给他在国库里以及各处都留下了线索,他只要顺着线索一步一步查,迟早会真相大白。
可传国玉玺却是个只有巴掌大的小东西,随便塞在哪个角落树洞里就能藏得严严实实,还没有一点线索。
他要如何下手呢?
裴千里正冥思苦想,隋雪至忽然又进来了。
隋雪至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裴千里以为他还在为马儿吃了花草的事情生气,忙说:“我叫人来把你重新种还不行吗?”
“不是那件事。”隋雪至犹豫着说,“外面有人找你。”
裴千里皱眉问:“谁?”谁能让隋雪至愁成这样?
“木家的老夫人。”隋雪至神色很紧张,眼神躲闪。
“哦……”裴千里松了一口气又觉得不对,问,“诶,我说,你干嘛怕一个老太太?”
隋雪至抿紧嘴不回答。裴千里想起传闻中木家的凄惨境况,儿子被人打死,女儿被人拐走。木清婉的弟弟木清游死的时间恰好和传闻中发生两个权贵子弟为隋雪至争风吃醋一死一伤事件的时间吻合。
裴千里拧眉想了一下,试探着问:“木清游就是那个因你而死的贵公子?”
隋雪至艰难地点头:“是,但是他的死不全是我的责任。不过,当时木家闹得很凶说要告到皇上那里去,若不是薛家帮忙出面调和,我如今也不能活着站在你面前了。所以我心有余悸。”
“莫怕。”裴千里安抚他,“事情都过了十多年了,她要找你麻烦早动手了。今日她应该是来找我的,你帮我请她到这里来。”
这还是裴千里第一次跟木老夫人正式打交道,不知是不是受了隋雪至的影响,他竟然也觉得有些紧张。在木清游死之后不久,木家老大人也郁郁而亡。说起来,木家确实很惨,如今只剩下四个女人了。
木老夫人这十多年来都是孑然一身,也着实可怜。不知道这样的悲惨遭遇会把一个女人摧残到什么地步。
木老夫人精神矍铄,腰板挺直,银发用一根红珊瑚簪子别好一丝不乱,不但完全没有裴千里想象中的颓废和赢弱,还很有几分富贵雍容的气度。
裴千里吊着的心立刻放下来了。他明白自己方才的紧张,不是因为害怕木老夫人,而是害怕自己面对哀伤苍老的木老夫人会伤心难受。
木老夫人虽然年逾花甲,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美貌和风姿。
裴千里忙行礼,木老夫人便不卑不亢地还礼,然后优雅地坐下。
裴千里不由得暗暗感叹,木老夫人的修养,难怪能养出木夫人这样的女儿和红玉这样的外孙女。
“老身今日来,是想请郭老板帮个忙。”木老夫人神色自若,丝毫不受站在角落的隋雪至的影响,仿佛压根没有认出他来。
倒是裴千里见隋雪至像只受惊的鹌鹑,有些于心不忍便让他下去泡茶解救了他。
裴千里等隋雪至走了才问:“老夫人要在下做什么?”
“老身要请你查一下是谁拐走了我的女儿木清婉,又是谁杀死了我的儿子木清游。”木老夫人淡淡地说。
裴千里一愣,问:“老夫人为何忽然想查这个?”
木老夫人微微一笑:“因为当年那个替罪羊死了,时至今日,我才可以不用顾忌他的身份放心的查。”
裴千里有些糊涂了:什么替罪羊?难道不是隋雪至惹出来的祸事,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木老夫人不紧不慢地说:“你年纪轻又初到南都,不知道这些陈年往事也正常。十几年前,我那不争气的逆子为了个戏子跟人争风吃醋,被人打死。跟他起争执的就是前一阵跟公子打过交道的小王爷韩玳瑁。”
原来被打伤的人竟然是韩玳瑁……难怪当时要薛无过出面才能平息。
裴千里恍然大悟,想了想又问:“既然过程这么清晰,老夫人想要在下查什么?”
“因为,我那逆子根本就不是被王爷打死的,他那柔弱的性子也不会跟人争风吃醋。老身要你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好告慰老身那冤死的儿子和为此事郁郁而亡的夫君。”到此刻,木夫人眼神忽然起了波澜。她转眼望向窗外浩渺烟波,掩饰着眼里的泪光。
裴千里轻叹:虽然表面上活得很好,可是中年丧子加丧偶又孑然一身过了这么多年,这个女人心里还是留下了一道深刻的疤痕。
“知道了。在下定不辱使命。”裴千里站起来郑重行礼。
木夫人又起身郑重还礼,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拜托公子了。”
她直起身,定定看了裴千里片刻,笑了笑:“老身虽然跟公子素未平生,却觉得你这双眼睛格外熟悉,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看来老身是真的老了。”
“可能是在下长得太普通,所以谁都觉得我看着眼熟。”裴千里忙岔开话题。
他心中明白,今日有人觉得他跟这个人像,明日有人觉得他跟那个人像,不过都是他们不舍过去所以在他身上寻找故人的影子。
木夫人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就要走了。
隋雪至恰好端茶进来,忙放下茶,低头退到一旁。
木夫人却在隋雪至面前停了下来,说:“我知道当年你也是身不由己。再说那时你还是个孩子,哪里知道这些事,所以,你不用再为此事而自责了。”
隋雪至惊讶地抬头,望了一眼木夫人,又低下头去。
木夫人又说:“若是你依旧觉得对我们木家亏欠,就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郭公子,让他早日查到真相,便算是告慰逝者和我这个老太太了。”
隋雪至深深作揖:“是。”
这个木老夫人看着挺温柔,其实也是个厉害角色。她心中肯定还怨恨隋雪至,可是却也知道如今再骂他打他也无用。如果想要查清楚真相,就必须要这个唯一还活着的当事人说真话。
所以刚才那句表态,看似大度在安慰隋雪至,其实是在提醒隋雪至要凭良心说真话,也同时为裴千里扫清了一个障碍。
木夫人走后,裴千里亲自斟了两杯茶,对隋雪至一摆手:“坐吧。我们也好久没坐下来聊聊,趁这个机会坐坐。”
隋雪至哼了一声:“你还记得有我这号人吗?我不就是你的管家,仆人兼门房么?”
裴千里觉得他说的一点都不夸张,不但如此他还兼顾了女主人的身份。
因为隋雪至把原来院子里的仆人都搬了过来,让他们住在外院,好侍候裴千里。裴千里的一日三餐换洗衣服都是隋雪至亲自拿进来拿出去,打扫庭院什么的也是隋雪至盯着仆人做。
这么想想,他还真是有些亏欠隋雪至。
裴千里干笑了一声:“我知道你辛苦了,这不是倒茶给你喝嘛?”
隋雪至翻了个白眼坐下了,喝了一口茶。
裴千里又给他添了茶,说:“等我把南国这些事弄完了,再来好好犒劳你。”
隋雪至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抬眼望着他:“你不会真的幼稚到以为薛之澈利用完你还会留你性命吧?”
裴千里笑了笑。
隋雪至一把捉住他的手腕:“还是你已经决定把命给她,要死在这里?”
裴千里淡然望着他,眼里带笑:“也不是不可能。”
隋雪至一下站了起来,大声说:“你有病吧?我这个被人从小玩弄到大的戏子,你都舍命救我,还劝我好好活着。你自己大好年华却不要了,白送人?!再说,你都打算赴死了,跟我说以后补偿我干什么?”
裴千里忙安抚他:“你不要这么激动,我又没说我一定会死,只是说万一不行,我也只能接受了。”
隋雪至气得浑身发抖:“什么万一?!不能有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