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这样,我害怕。如今只有你陪着我了。”独孤初将脸埋在她的掌心里。
网子已经撒开,一切都准备好了,只能着开战。这是一场恶战,只有你死我活。
有她在他身后,他才有信心和把握。
“太医来了。”侍卫老远就在叫,然后风一般扯着太医进来,惯在床边。
独孤初忙起身让开。
太医早被人这样扯风筝一般牵着跑惯了,所以也不在意,喘匀了气就开始给程海棠把脉。
只是太医把程海棠的手左右各换了两轮,却一直沉吟不语。
独孤初的心都被吊到了嗓子眼。
“到底怎么了?”他黑着脸问,“看出来了还是没看出来?”
太医被他身上腾腾杀气吓得打了个哆嗦,跪在地上回道:“臣看出来了。就是有些疑惑。”
独孤初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快说。”
太医声如蚊蚋:“臣只是疑惑,王妃已经怀孕六个月有余,照理说月事停了半年这么久,王爷如何才叫微臣来把脉。”
独孤初定了定,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太医哆哆嗦嗦回答:“王妃这是喜脉,母子都很健康。只是王妃怀孕后没有及时进补,胃口不好,心思又重,被孩子拖累,所以太瘦、太虚了。”
独孤初狂喜,蹲下一把捉住太医的胳膊:“你是说她嗜睡和不吃饭,是因为有喜了?”
太医不知道他脸上类似于狂暴的表情是什么意思,颤颤巍巍点头:“是。”
沈宝珠在外面听得分明,忙进来从独孤初手中把太医救了下来:“恭喜王爷。臣妾这就领太医大人去给王妃开几贴安胎进补的药。”
程海棠这时也醒了。
独孤初一个箭步到了床边,把她抱起来:“我要有儿子了。”
程海棠不知所措,一脸呆愣。
独孤初狠狠亲了她一下,转头叫人:“去把裴……”
他说到一半,却忽然打住了话语。被喜悦冲昏了头,都忘了那个家伙已经不在好久了。可是他一有事就想立刻告诉那厮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
躺在床上的程海棠想起方才翻出的东西,也红了眼眶,悄悄把头转向了里面。
“那厮要是知道,一定会替我们高兴的。说不定还会不顾我的反对溜进来看你。”独孤初淡淡地说着,有把程海棠抱入了怀中。
程海棠在他胸口,点了点头:“嗯。他会高兴的。”
独孤初在程海棠喝了药睡下之后,便出来了。看见沈宝珠还在门口,他想起自己方才对沈宝珠的误解,屏退众人,低头望着她,带着几分歉意说:“方才是本王太着急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沈宝珠暗暗苦笑:他心里一直都只紧张程海棠,并不是今日才这样。她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王爷不用担心臣妾。王府有这么一桩大喜事,臣妾也喜不自禁。”
“你如此大度真是太好了。”独孤初说完想了想,又说,“王妃这是头胎,心思又重,你要多替本王照拂她。”
“王爷放心。臣妾与王妃情同姐妹,哪敢不尽心竭力照顾好王妃。”
独孤初托起她的下巴,在她耳边低声说:“你什么时候也为本王添个子嗣?”
沈宝珠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
独孤初将她搂在怀中。
沈宝珠咬着嘴唇笑了:方才还觉得心有不平。他这一句话就让她觉得一切都值了。是谁说独孤初严肃刻板没有情调。只有她知道,他只要有心,哪个女子都挡不住他的温柔。
裴千里知道程海棠怀孕的消息后是高兴了一阵。只是他想想自己看不到程海棠生孩子时独孤初抓狂的模样又有些遗憾。
给他送这个消息的信鸽还夹带了一张老太监的亲笔书信:“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北国,除非我亲自叫你回来。收好信物,谁跟你要也别给。”
裴千里愣了半晌:什么意思?是北国要发生什么事了吗?可是什么事能威胁到老太监这个皇权都管不到的人啊?
他立刻回了一封信:“是有什么事?你可好?
等了半月,老太监都没有给他回信。
裴千里越想越忐忑,只是他若是回北都,快马加鞭也要十余日,如今南国这边的事情也紧锣密鼓地进行中,走开几日尚好,离开那么久就前功尽弃了。如何是好?
自那日秦家骏从王府上取回盒子后,老太监就把所有安排任务的事情都交给了秦家骏。这明显是要把位子传给秦家骏的意思。
秦家骏意气风发,仿佛已经是暗卫首领。有一日他回到住所发现桌上有一张纸,心中纳闷:是谁在这里放了一张纸?如今暗卫不都是他来分派?
展开那张纸一看,他的心猛地一跳。
那张纸上第一句写着:秦天祥原名秦奋,南国西乡郡秦县人。
没有人知道秦老将军的原名,就算是在家里,也不准提及,更别说秦老将军原来是南国人这件事。
秦家骏的手抖了起来,艰难地往下看:其原为南国大将薛无过亲兵,后奉薛无过之命与另外三人一起改换身份前往北国寻找南国殁太子,从此在北都潜伏下来。
秦家骏如五雷轰顶,手脚冰冷,竟然连一张纸都攥不住,任它从手里飘落。
送信的人知道的内情竟然比他还多。看来不是诈他的了。
这个人定是想要胁迫他,不然这封信就不是送到这里而是送到独孤信或者老太监那里了。他这么想着,强自镇定,捡起纸再看:从今日起给独孤信下毒,确保他一个月之内身亡。否则,这封信就会送到独孤信面前。
秦家骏忽然明白父亲临死前一再叮嘱他不要为官,原来是父亲担心这件事终有一日会露馅。如果他远离朝堂,没有被人盯着,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
是谁?是谁?
他不惜自残,不惜像一条狗一样向人摇尾巴示好,才好不容易有了今日。还没有来得及享受权利带给他的好处,却又要开始提心吊胆!
秦家骏愤怒无比,把手中的纸撕了个粉碎,如一只困兽一般在黑暗中喘着粗气。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他知道,自己只能照办。
向独孤信投毒有可能被抓住处死,也有可能运气好不被人发现;但是如果不照办,独孤信一旦秦老将军的真实事情,他和母亲都会被处死,没有侥幸。
如果要投毒,自然是孙贵妃的寝宫最理想了。到时候实在不行,还可以拉孙贵妃做替死鬼。
只是这样一来,那个女子就太可怜了。因为如今孙家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帮她保命了。
秦家骏的良心隐隐作痛,捂住了眼睛。
想要成就任何事,都不得不放弃点什么。
他脑海里又闪过这句话。
虽然他很喜欢孙贵妃,可是孙贵妃于他就像是精美的梳子于秃头,上好的鞋子于没有腿的人。虽然好看,却没有实际用途。
就这样吧。最后实在不行就只能舍弃她了。
秦家骏放下手,眼里已经恢复了那残忍而坚定的光芒。
独孤信散了朝之后便来了孙贵妃处。这些日子他睡不好,老做噩梦。孙贵妃那双手柔若无骨,给他按按头,他才能勉强睡一会。所以,独孤信最近来承欢宫的时间比较多。
独孤信一进来,孙贵妃便从秦家骏手里接过茶双手捧到独孤信面前。
秦家骏一直低着头,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抬头,害怕自己会忍不住盯着独孤信,然后被狡猾的独孤信看穿。
独孤信丝毫没有怀疑,直接接了就喝了。
秦家骏接了空杯子,慢慢退了出去,跟平日一样亲自把杯子洗净收好。
关上柜子时,他忍不住闭上眼长长出了一口气,心尤在噗通乱跳,背上早已汗涔涔湿了一片,幸好这个毒药五日之内只要吃一次便好。不然每日都要这样提心吊胆,就算他没被拆穿,没被抓住,也会经不起每日担惊受怕一命呜呼了。
独孤信精神越发一日比一日不济。太医看来看去都是那句话:皇上忧思过重,要好好修养。
秦家骏深知这个暗卫的毒药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被施药者的脉象跟中毒的人相差甚远,所以除非预先知道,不然根本没法察觉出来。
薛无过见北国忽然停止了在南关的兵力集结,却差不到原因,就开始叫南国北关的守将不定时地去骚扰北国。
南国的士兵一日之中少则两三次,多则五六次来北国关外叫门,突袭。有时候凌晨,有时候半夜,有时候大中午。反正就是神出鬼没,想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
薛无过知道如今镇守北国的将领是个新提拔的将军,料定对方没有实战经验好欺负。况且南国与北国几十年不曾打过打仗,他不知道北国士兵如今的战斗力如何,试探一下总没有坏处。
只是北国新任的蒋将军,任凭南国士兵在城门外叫嚣谩骂就是不出来迎战。
如此时间一长,南国认定这个姓蒋的将军是个怂蛋,便一日比一日靠近城门。
这一日,南国守将不顾副将的阻拦亲自骑马,拿着帅旗在北国关外挥舞奔驰而过。
南国士兵擂鼓助威,欢呼不已。
冷不丁城门上飞来一支箭,正中南国守将的胸口。南国守将来不及哼一声就一头从马上栽倒下来,死了。
南国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北国关门忽然打开,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袍小将,骑着黑马如黑风一般呼啸而来。
像是要给他助兴一般,城墙上也忽然响起《将军破阵》,那嘈嘈切切急如暴雨的声音如刀剑出鞘,让闻者无一不寒毛倒竖。
只见一女子手抱琵琶立在墙头弹奏,纤纤玉指上下翻飞,琵琶声响彻城内外。
那黑袍小将越发勇猛,大刀上下飞舞,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惨叫声四起。
南国士兵如梦方醒,丢盔卸甲,转头就跑。只是如狼似虎的北国士兵已经跟着黑袍将军冲进了南国士兵中。他们个个手拿大刀,一刀一个。不到半刻钟,方才还在雀跃的南国士兵已经全部被斩杀殆尽。
城墙上的女子也在那一刻五指收心,金玉之声便嘎然而止。
黑袍小将也不恋战,立刻鸣金收兵,回到城下时,举刀对着那女子叫了一声:“夫人!痛快!!”
北国士兵也跟着他如潮水般撤回城内,紧闭城门。
刚才还喧闹的关外瞬间恢复安静,只留下一地残肢断臂和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