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解梦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宁家的人——宁清声。
身穿白色衣袍，用简单的白色丝带将头发束了起来，面若桃花，色如春雪，衬托一声高贵清冷的气质。
他手上握着九层妖塔，像是出入世的孩童，眼里是不懂，更是浓浓的欢喜，清脆干净的嗓音跟他此刻动作相反，一面如魔鬼，一面如谪仙。
“我抓到妖怪了。”
九层妖塔本身就是江绍之道东西，初遇之时难免会发出共鸣。
可在宁清声眼里却认为对方是妖怪。
当桃木剑刺来的时候，江绍之狠狠鄙视自己。
可刺穿的原来不是他，可是十三。
十三是妖，最惧怕的也自然就是桃木剑。
剑刺入骨血的声音。
十三面对着他，瘦削的身体恍然有几分颤抖，他就这样凝视着江绍之，眼眸里的柔情太浓烈了。
“阿绍。”
话音落下，江绍之眼睫毛轻颤着，心脏如同被上千万只蚂蚁啃噬着，生硬得疼痛。
他伸出双手扶着十三，声音有几分颤抖，“十三，你……”这就是十三，真正的十三，而不是他最开始以为那样就之时一场梦。
十三也入梦了。
他的胸口，鲜血飞溅。
身后的侍卫飞身上前，将宁清声拿下。
那少年却张扬着声音，一脸无惧，“他是妖，该死。”
江绍之止不住的愤怒，眼睛斜视过去，“将他拖下去关起来。”
“遵命！”
喧闹的街市安静下来，唯独残留着灿烂的星辰和绚丽的灯火，湖边的水晶折射出迷离的景象。十三身形不稳，朝着地方倒去。
江绍之抱不住他，顺势跟着蹲下身子。
一滴血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炙热。
“十三……”语气里忍不住有几分哽咽。
原来从头到尾，十三喜欢的人就只有江绍之一个。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就是疼，一颗心就如同浸泡在水里，又酸又胀。
曾经的他想要改变十三的命运，可到头来终究还是他害了十三。
十三就这样安安静静躺在他的怀里，那张如玉的肌肤异常惨白，水蓝色的眼眸还是望着江绍之，从头到尾都没有移开过。
明明那样明艳的少年，此刻却如同残缺的木偶皮影，沾染了鲜红的血液，支离破碎。
“阿绍，你终于记起我了。”
江绍之点头，眼眶有些发红，哽咽着，“你什么时候解开记忆的？”
“阿绍那样善良啊，青楼里你救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的阿绍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他的眸光炙热而温柔。
可江绍之心里却不是滋味，眉宇间尽是化不开的悲痛和自责，“你不应该留在我身边的。”
“往日我不懂，可如今我倒明白，我们花草其实没什么寿命妖力一说，日子久了就想着被人念着。”
“阿绍，你可别忘了我。”
胸口的伤口狰狞恐怖，桃木剑触碰到他的肉身，慢慢化成了蔓延不断的白雾，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发白的骨头。
江绍之垂着眼眸，声音发哑，“对不起十三。”
滴答！
一滴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出来，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最后滑落到十三衣角，消失不见。
十三却笑了，那是从未见过的明媚灿烂，他突然伸手，从怀里拿出一片叶子，叶子绿油油的，还散发着一股清香味道。
“你最喜欢的。”
这叶子很好看，倒不是长得多么出众，反而就是寻常，但却能让人眼前一亮。
江绍之不敢伸手去接，因为桃花剑上那白骨已经开始变了，金黄色的光芒藏在血肉里，那是无尽的吞噬。
他伸手捂住他的伤口，声音嘶哑，“十三，你别走。”
十三摇头，伸出手想要轻抚他的面颊，嘴角的鲜血不停的往外冒。
手还是悬在半空，没有半点温柔。
光芒乍现那刻，江绍之看到了某个场景。
他给裴夙换血而死，救他的不是系统，而是玉藻。
他被裴夙刺伤的时候，救他的不是系统，而是十三。
原来一命抵一命，他身上背负着两条妖命。
浑身突然剧烈痉挛中，胸口震颤着尖锐的腔鸣，仿若无数的刀在脏器里搅动，那样的痛，遥远而清晰。
纤长漆黑的睫毛下面，割裂开无数的细纹，里面藏着困兽似噬血的骇芒，他发狂般开始挣扎，开始咆哮。
街市水面上映衬的倒影，泛起一层薄薄的飘渺浓雾，笼罩在月色上，树荫斑驳，显得影影绰绰。
“世子爷，回宫了。”
宫人的声音悠长绵延。
江绍之始终无法理解这一切，挣扎在痛苦的漩涡之中，一道道的伤痕裂开了。
如果是十三跟着他入梦了，那死会不会不是真实的十三。
心头泛起莫名的焦虑，这种绵延无尽的令人窒息的恐怖感觉缓缓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