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9.珍珠翡翠白玉汤(6-1)
兰洵轻而易举就翻进了院墙。
彼时月华盈盈,不速之客缓带蹁跹。
倒不是官做腻歪了非寻思着做贼尝鲜,只是同宵禁撞在一处,不大不小一官儿老在街上晃荡算怎么回事。
积雪半干,白日里人来人往早踩得硬实。兰洵得意不到片刻,一脚下去便险些滑了个没影儿。
好容易稳住身形,他这才看清墙根下竟亮着灯烛一豆。摇摇曳曳,倒也比遮遮掩掩的月亮撒落几分。
近前一看,原是一人举烛台安静站着。火苗幽幽微微,蹿进眼底一片潋滟清夭。那人似乎觉得有趣,见着他时唇角牵起些微。
这人本该极畏寒,可如今却是不显。趁着檐角含羞带怯的银蟾儿,兰洵挖空了心思也只想起来八个字。
月色流霜,素衣胜雪。
“逾墙折杞,妙。”
明昭钰低头略看看地上一溜儿碎开的冰,复而审度打量他片刻。“文试屈才,武举方是上上之选。”
兰洵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促狭,可官阶好端端摆着,眼前人还占了个便宜师父的名号,饶是他想反驳也说不出口。
“明相。”
他凝神肃目,“关停朱砂街,是否操之过急?”
“不妥?”明昭钰挑眉,“哪里不妥?”
兰洵略叹口气。花街楚馆是个什么地方?往小了说不过是升斗小民捧着银钱寻清闲找消遣的所在,王谢之徒还不一定肯迂尊赏光。可哪个欢场不是销金窟?绮阁拔地,个中银钱还不是进了缁衣王谢的口袋。
商贾重利,公侯慕权。一条朱砂街弯弯绕绕纵横交错,竟把二者都搅在一处。这头绑着往来客商,那头栓着累世勋贵。人和人扎堆,二三莽夫或许只是溅出些唾沫星子。可身价越往上,红口白牙冷不丁掉出几个字都能平地砸天坑。
商人见同行,讥诮某某抽不得红利之余,三不五时也要透露些商路消息。商人见官爷,揖身稽首当先,谄媚之时也不忘奉上黄白顺带着搭上名为官府的长线。黄白无用,则必出他物相易。官爷闹花街,明目张胆却是不行。是以两三官吏相对,往往侨装对侨装。执袖相惜之余,每每都从闲闻逸事聊至宦场倾轧。再有搭伙结群的莽夫,也多有走南闯北的血性汉子。上不得庙堂,讲起江湖之远却也是绘声绘色。
字字句句离口入耳。远了不说,近前伺候的姑娘倌人便听得分明。究根溯源,便是全进了幕后掌柜的耳朵。
收消息递情报可比拥红凭翠梨花枕海棠刺激得多。所谓富贵险中求,这也算是朱砂街首要的买卖。
只是如今,有人一言不合就砸人家饭碗断人家命脉。
兰洵默默叹气。好巧不巧,这砸饭碗砸得意犹未尽的人恰在眼前。
天寒霜冻。
不知打哪儿卷来阵邪风,小火苗扑腾一下,眨眼间吹熄无迹。
贼老天。
明昭钰牙齿打着颤,连拖带拽把人扯进里屋,泄愤似的摔上门。
“朱砂街当然缺不了。”他赶忙扔下烛台蜷起指头缩进衣袖。“可我却不能让他不痛不痒继续横在那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