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7.珍珠翡翠白玉汤（4）
沈晏押解柳尚书离去，满院人也散了个干净。老宅丢了老主子，一时间寥落非常。
“柳翾一定会死，对不对？”小少年兀自抱紧乌青骨节，哽咽道。
明昭钰见他仅只眼眶微红，不再是先前那副涕泪涟涟呜呜咽咽的惨样子，如释重负之余又生出许多不忍。
他该是有多硬的心肠才能开口告诉眼前这遍体鳞伤的少年，柳翾会死，可天底下最不缺的偏又都是柳翾。
“我们也想好好活着……”大概小少年猜出了些什么，凄凄惶惶看向替自己撑伞的人。“可为什么，他们只觉得我们活着是罪孽呢？不是因着他们，我们才能活下去么？他们喜欢这样的我们，可转头，就巴不得我们死得干净……”
明昭钰轻叹一声，揉了揉少年的发顶。小少年发质极软，擦过手心牵带着些痒意。
那雪还是不停。
琼枝腻青竹，琼珠攘碎玉。庭霰催林花，逶迤翳翳榆荚。
“没有谁生下来就是有罪的。”
目光掠过小少年，停在瓦檐下深雪丛。他轻笑，竟像是说给自己。
小少年不明所以，却仍仰面听着，忽而身形一晃。明昭钰下意识丢开伞，接住直挺挺倒下来的人。怀中一阵温软。果不其然，这小少年起了烧。
“他年岁尚小底子厚，没什么大碍。发热也只不过是……”林平芜坐在榻沿斟酌措辞。“伤口感染激出的轻微炎症。”
明昭钰看着少年烧红的脸颊，眼底忧色难掩。“那些丹丸的毒性，可有解？”
“观他脉象，毒素侵蚀不深。”林平芜收了脉枕，“方子倒也好开，只是最难的却是停药。”
“那丹丸，他自然不会再吃。”明昭钰掖掖锦被，拨开小少年散乱汗湿的额发。
林平芜却叹了口气。“不止这么简单。丹丸要断，解毒方断起来却更难。”他神色里掺杂几分悲悯。“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丹石之力强横，春风化雨自然无用。
明昭钰略一点头，接过林平芜递来的小瓷瓶。“我替他上药吧。这孩子脸皮薄，生人近身难免要挣扎，少不得再扯着什么暗伤。”
“明相对他……”林平芜指着榻上人。“是不是太纵容了些？”
相逢不过萍水，他解释不了明昭钰对这人没来由的宠溺。若说是为着小少年的容色，他是万万不信的。有这份狎昵心思，这人还不如去照镜子。
明昭钰微微一怔。其实林平芜不说，他自己还真就意识不到。
“我不知道。”他苦笑。“我不知道。”
小少年掀开千金重的眼皮。四下无人，他便卷着锦被蜷进床角。
晴光泼进屋门。拿眼去瞧，端着碗药进来的竟是白日里那风仪清绝的公子。
“仔细受了风。”
明昭钰并不怪他畏缩犹疑，放下药碗便返身掩好门窗。
“公子……”
小少年咬唇。怯生生的，不复先前凌厉。“我穿来的外袍呢？”
“你在找这个？”明昭钰坐定，自袖间摸出一精巧锦盒。
小少年劈手欲夺，却教他侧身避过。
“你清楚这是什么。”明昭钰面容冷肃，“你也知道这盒子是你的，上头却沾着别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