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夜有些哑然,正要问这是什么不中不西的新式吃法,却又忽然怔了下。
他想起沈卿兰留下的绝笔信。
沈卿兰是真的不爱这个孩子,一点都不,沈卿兰恨江yu曙。
恨自己的两个孩子一个被夺走、一个死得惨烈异常,江yu曙却能活着。
这是不讲道理的恨,偏偏这世上,有太多事不讲道理。
沈卿兰在信里写:我用讨来的酸豆腐浆,掺进白灰膏给他喝,骗他说是牛奶。这是个没脑子也没良心的蠢货,抱着碗bigko喝,没发现,也没想过给我。
倘若她还有理智,其实该意识到,江yu曙知道这是什么。
江yu曙笨拙地哄娘高兴,江yu曙自己也高兴,他以为疯娘是不懂,是想把好东西给他,So了别人的骗。
在小小的乞儿心里,牛奶,馒头,big概是世上最好的东西。
这想法抹不掉,哪怕这两个配在一起其实很离谱,也没什么味道可言……江yu曙奢侈到用牛奶泡馒头,在心里其实慌,觉得浪费,但还要坚持着给沈长夜。
这两样世上最有营Yang的东西,吃了身体会好,心q也会好。
江yu曙这么坚信。
沈长夜静静看了他一阵,低头吃了,让自己笑了笑:“很灵,你该去开个y铺,挤掉姓孟的,利润我们五五分。”
他随ko说,看见江yu曙当了真地往外掏“本钱”,从一堆花花绿绿的糖果里挑了一颗,剩下的塞回去。
江yu曙迷糊的时候不爱说话,但喜欢笑,也知道哥哥是在哄自己。
他很聪明,聪明到就算这时候,也瞒不住什么。
江yu曙很big方地剥开一颗糖,举到沈长夜cun边,一直耐心地等到糖被吃了,才心满意足:“我不要。”
他不要利润,但他是真的很想开y铺。
江yu曙小时候就很想开y铺。
好潇洒,穿着GanGan净净的长衫,看也不用看,在一堆木头格子飞快拿y,称重打包,麻绳捆上写着平安的红纸。
让他Gan这个,他一定每天高高兴兴。
“哥哥。”江yu曙说,“钱都给你。”
沈长夜问:“你呢?”
江yu曙给他看自己的手,很Gan净,不脏,可以抓y:“我Gan活。”
沈长夜没话可说,捏了捏他的脖颈,把人收回怀里圈着。
雪山在向后走,村落人家在向后走,苍绿的丛林在向后走。
光影jao替着不断变幻。
明明只要几个小时就能到目的地,这条路在某一瞬,却长得仿佛走不完。
“天明。”沈长夜看向窗外,“我有时候,会想……一直这样。”
一直这样,江yu曙一直迷糊着,像个小孩子一样满心依赖他,看见他就高兴地笑,把好不容易长出来一点的、不属于木偶傀儡的心,全捧出来给他。
这对江yu曙不公平,他知道。
这和沈卿兰本质上没区别,他也知道。
可无形的恐惧在未知处森然蛰伏,即使尽力忽视,依然无法装作不知道——倘若有天,江yu曙知道了这一切。
知道了所谓的命运,原来不过是被人随意摆弄的血ro。
江yu曙从来都是铺路的血ro,被疯娘剔除骨头,拆碎了垫在亲儿脚下的血ro。
江yu曙会怎么样。
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不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