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一别两宽终复见(下)
沈成康彻底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觉得手背上像是落了雨,又像是烙了铁,湿的,烫的,刻骨铭心。
剖开两颗心,都把对方装的满当当的,因为装了,所以要小心地捧着,于是这颗心就总是悬着,颤着,欢喜着,惧怕着。
梁弈从前不明白,为什么沈成康会说见与不见,都没关系,后来有一天,他路过藏宝阁,再看见那幅工笔赤鳞,他才恍然,自己已经很久没看向这幅画了,可他却从未觉察。那不是忘了,是刻进眼睛里,篆进脑海里,是rr不在眼前,却一直在心上,就算是死了挫骨扬灰,焚地形神俱灭,他也不会忘。
在或不在,见或不见,其实都无碍。有的人,打从一开始就被种进了骨血里,问这世上,有谁能把骨血cou走呢?
r薄西山的时候,亲信上岛来寻,才发现梁弈抱着一人坐在山崖上,不是什么急风骤雨的q形,却像是梁上的呢喃,断断续续,让人看着没着没落的心空。
走近一看,才瞧见那人像是久病,修长的身子却形容枯槁,再靠近些,不等开ko,才明白过来,陛下抱着的,是个死人。
那亲信吓得跌坐在地,又连忙扶正衣冠,跪地磕头,可嘴里除了两句陛下,什么词也说不出来。
“那院里,有一犬,你去厚葬了。”梁弈指尖还缠绕着沈成康的发,语气平常地听不出q绪。
“遵命。”
那亲信离开之前,分明听见了一句低语,“它都可以陪你死,我呢?”
成元七年末,天下翕然称治的时候,传言梁弈开始求仙问道。
人人都说当今皇帝迷信方士、尊崇道jao,好长生不老之术,等天下方士带着灵瑞齐聚后都,进了宫,才发现不是要骗地皇帝服丹长生,而是要把冰棺里的人复活,此事不可诈骗,也不能愚弄,全不奏效,方士们又都被扫地出门。
于是见过冰棺里一身盔甲战袍尸身的方士们四处云游,世上又有了新的传言,说当今皇帝要修炼赤鬼将军,一统天下。
成元九年。
梁弈每r公事毕,就到斋醮仪式下的地宫里坐着,披上氅衣,抱膝倚墙地坐着,像个无辜可怜的孩子。
他不是没想过将沈成康风光下葬,和沈家父兄合墓,可他心有不甘,他想同他说句话,也想问句话。
他想和他一并死在旁人不知之处,他不想让他一个人在漆黑污糟的地底化成白骨,被虫咬,被祟噬,他甚至想回到那山河破碎的r子,如果不是惠帝亲征,如果是他和沈成康一起出征,运气好的话,big都也许不会亡,运气不好,他们也可以一起马革裹尸。
同堂共xu,弟兄永愿。
冰窖的低温让梁弈沉沉地闭上眼睛,像是做了一个似是而非的big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