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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葬礼二

江遇一愣,随即展眉,他放下笔,右手握住兰殊的左手腕,将抚在脸上的手摘下,轻轻摩挲过他的手背。

兰殊的耳朵红了,他挣脱江遇跳下书桌,后知后觉地心虚着四下张望。屋外的白烛正燃着,黄纸源源不断地烧。虚妄的故灵盘旋在留存之人的心间。

不敢继续打扰江遇,兰殊只得回到cuang上耍手机。

喧声渐渐小了,麻将牌局散了,围坐聊天的妇人三两相挽地招呼着离去。江遇停笔,将稿子又看了一遍后收进包里,起身对cuang上兰殊说:“我出去守夜,你早点睡。”

兰殊闻言摘下耳机,支吾应好。他没法说什么陪你一块守夜的话,不合适。

江遇出门换下忙碌一整天的江霞,让她去休息。江霞让江遇后半夜叫她,两姐弟换着来,江遇答应。夜风吹堂,抚得烛光微晃,江遇批着外T,一把一把地烧纸。他不怕,倒希望发生点怪力乱神事,好叫他补上那最后一面。

时间过得慢,江遇有点无聊。他看着母亲黑白的遗像出神,将儿时成长的碎片一点一点拼凑着,事无巨细地回忆了一遍。母亲总是泼辣,乾纲独断,自私而市侩,因无知而无畏。她便是用这般蛮不讲理的模样护住一家,Yang活老小,在劳苦而粗鄙的一生走过big半,耕种到终于开花结果的时候,她又带着满腔的不甘与挂念离去。这样一个俗不可耐,总叫他为难让他苦恼的老妇人,的的确确辛劳地Yang育了他。江遇仰望母亲黑白的han蓄的笑容,长长地叹息,他到底是做得不够,没能赡Yang好她,他不得不承认,于事业与亲q相冲的关隘,他总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前者,没有事业哪能照顾好她们,没有事业哪能让她长脸,让她洋洋得意地炫耀,没有事业哪能对得起她这么多年的付出与r复一r关于出人头地的嘱托。他的确做得不够,他明白自己不论如何坦然,于内心深处仍免不了将那乡野间贫乏而困苦的曾经与如今得来不易的光鲜脱钩,免不了对脱胎换骨的渴求。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好儿子。

江霞一觉睡到早上6点,她看了眼时间便立刻翻身而起,批着衣服推门出去。江遇仍在灵堂遗像前的那把木椅上坐着,手里拿着平板看资料。案台上白蜡火光曳曳,香烟盈盈,江霞连忙过去:“你怎么没有叫我?”

江遇抬头,对姐姐温和笑道:“你昨天太辛苦了。”

江霞心软得不行,她捏了捏弟弟的肩:“还有一个小时,你快去眯一会儿。”江遇没再拒绝,今天事q重,他需要些体力撑着。

兰殊还没醒,陌生的cuang让他睡得不够踏实,于是当身旁的cuang垫下凹,凉意钻入被子,陌生而熟悉的气味缠绕着钻入他的鼻息,他迷蒙着睁开了眼,而后便看见疲惫的恋人回到他的身旁,单手隔着被子轻拢住他的腰。兰殊和江遇有太多同窗的回忆,宿舍的cuang前后相邻,他们抵足而眠了整整四年,却从未同cuang共枕过。于是兰殊立刻清醒,并浑身僵硬,心跳频率骤升,以至于快无法呼吸。可他又在下一秒从那瞬间的沸腾中冷褪下来,所有源自爱意的旖旎都在江遇微皱的眉心淡淡晕开,化作柔和而澄净的珍视。他们还有很长的未来,还有很多的旖旎婉转,而在江遇人生中十分沉重而深刻的此时,他只要无声地陪伴他就可以了。

江遇睡足一个小时,姐夫敲门喊他时,院子里已再次re闹起来。江李两家的近亲皆等在那里,左胸佩戴白花,上臂绑着黑纱,正三两聚在一起说话。江遇和兰殊简单洗漱,又接过江霞备好的早餐吃了,卡着时间上路。

江母的遗体仍躺在锦市殡仪馆里,今天上午得火化。参与最后祭拜的已是与江母生前最为亲近的两方族亲,唯有兰殊这一个“外人”。江遇了解兰殊,他没有那么强的内核,在这样spical的场合他必定会不自在。所以他本想将兰殊顺路送去机场,让他先回燕市。而兰殊抿着cun摇头:“我陪着你,等你忙完,我们一起回去。”

天光尚未big亮,他们在院子的角落说话,几步开外便是一众亲眷,兰殊的手里还拿着他不爱吃的水煮蛋,两人相隔不近,一眼观去不过泛泛之jao。江遇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嘴角微Wan地叹了ko气,伸手接过兰殊的j蛋,放到桌上的空陶碗里:“就放这儿,我爸中午吃。”

他朝旁看了眼,道:“走吧。”

院外的村路上停着好几辆黑ce,左侧后视镜都绑着红绸,来的亲属多,众人七嘴八舌商量分座,江遇和兰殊一道坐姐姐姐夫的ce,时间差不多了,江遇抱起母亲遗像,与父亲告别后上路。

姐姐与姐夫坐在前排,江遇和兰殊坐在后排,气氛有些沉得尴尬,副驾的江霞便开ko与兰殊简单聊天,问他昨晚睡得如何,又感谢他今天愿意同往。

“姐姐不用客气,我和江遇十多年的好朋友,今天来是应该的,我也算我们宿舍的代表了。”兰殊讲着他盘算好的说辞,江霞便又借此感谢了兰殊和未到场的朋友们对江遇在异乡的照顾。

“应该的,应该的,”兰殊有些惭愧,“当年读书,江遇照顾我更多。”

殡仪馆如今Service极好,待他们到时,灵堂已将一应备齐,挽联高挂两侧,江遇把遗像摆上案台,江母的遗体由工作人员缓缓推出,稳稳停放在鲜花簇拥的正中。直系的子女与配偶站在台前,由葬礼主持简单开篇,同到场亲友深鞠躬后,儿子江遇发表悼词。

江遇再次向台下鞠躬,他垂眸,略平复心绪后开始发言。悼词在昨晚草拟时便背得差不多了,此刻他脱稿,用低沉而有些沙哑的嗓音缓缓道来。他感谢诸位长辈亲友,感恩他们多年来对他一家的诸多照顾与包容。他感念母亲,回顾她这一生的艰辛与不易,描述她对自己成长路上的谆谆jao导,他罗列了母亲的诸多优秀品格,勤劳、坚毅、勇敢……江遇知道母亲其实没有那么好,她的负面评价总是多于正面的,他清楚,江霞清楚,台下的众人几乎也清楚。但在此时此刻,没人会反对他不算公正的悼言,没人会对一个已然安详地躺在鲜花中的老人再置喙什么。便让她作为一个勤劳坚毅勇敢的母亲度过留存于世的最后时光吧,便送上这最后的善意吧。

江遇发言结束,葬礼进行到下一项,到场者排队围绕江母的遗体走一圈,再一一与她的子女握手致意。兰殊排在陌生的队伍里,侧头看向繁花中那娇小而枯瘦的老人。这是他与她的第一次见面,透明棺柩中的她已由入殓师装扮齐整,花白的头发柔顺地梳在耳侧,施了粉黛的皮肤白里透红,嘴cun略Wan,带着细微的笑意,她身上穿着金丝银线密缝的j致寿衣,双手jao叠于腹上,仿佛只是安然深眠。兰殊生出没由来的胆怯与愧意,他不曾于她在世时拜望问候,却在她病重时悄无声息地拐走了她最引以为豪的儿子,拉着他同他一起走进那条明道之外的深巷。

实在对不起。

兰殊跟随队伍来到逝者子女面前,轻轻握住江遇冰凉的右手,在短暂地那一秒里偷偷用力,想为他渡去一点浅薄的温度,他们的视线在满堂肃穆的白光之下无声jao汇,又默契地分开,一切默然流动,那些掩在其下的q感化作细丝,悄然缠绕在心间。

仪式结束,众人鱼贯而出,留江遇及江霞一家前往后方的火化房,目送遗体作最后道别。

江母的遗体已被抬放到火炉前,火化师熟练地摆弄好一切,按下按钮前问道:“要跪吗?”

“要。”江霞说。

“那跪吧。”

江霞和丈夫、江遇一道,在苍白的瓷砖地上跪倒。火化炉被打开,遗体缓缓送入。江霞忽而放声big哭,难以自抑。江遇和姐夫一道牢牢抱住几yu起身扑向母亲的姐姐,眼泪也决堤般奔涌。母亲的离世在这一刻终于拨开重重昏暗的雾霭,化作实质,如尖锥般一下一下刺在心上。

他不再有妈妈了。

遗体被彻底推进炉子里,火炉的门再次合上。见惯死别的火化师朝地上的人说:“好了,可以起来了。”

江遇抹了把脸,和姐夫共同将已瘫软的姐姐架扶起来。

“火化估计要半个小时,你们去前面等吧,完事会有人来通知。”火化师说。

江遇点头道谢,扶着姐姐出去了。

兰殊在殡仪馆门ko的空地等着,江李两家的亲戚也在,男人们相互发烟,也不忘兰殊这里,他道谢拒绝了。兰殊是唯一的陌生人,老一辈叼着烟与他闲谈,兰殊依旧搬出那T说辞,big伙也不多疑,只说他们这些朋友很够意思,也再次代表家族朝他道谢。兰殊So之有愧,忙说不敢当。

江遇和堪堪恢复j神的江霞走了出来,向众人表达感恩之q,又一一安排他们乘ce离去。兰殊是跟着江霞的ce来的,江霞的丈夫提出先开ce送他去机场,反正火化还得等一段时间,剩下的都是江家直系子女的事q了。兰殊一时拿不定主意,他已是此间唯一“不相Gan”的人,照理应当走了,于是看向江遇。

江遇正要点头,却听身旁的江霞道:“小兰和我们一块儿吧。”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喑哑鼻音,话语又轻又柔。

兰殊瞪big眼,无措地将目光在江遇江霞两姐弟脸上游移。他原本是拿不定主意的,但被江霞这么一说,却慌张得只想逃。

“不不,”他眨着眼,连连摆手,“这不合适的,姐姐。”

江霞没答,只看向身旁的弟弟:“你觉得呢?”

江遇看着已然凌乱的兰殊,接收到对方求助的眼神,于是对江霞道:“今天还是算了。”这太突然,的确不是好的时机。

江霞理解地点头,兰殊顺势道:“姐姐你们不用送,我自己打ce去机场就行。”

姐夫却道:“没事的小兰,这儿得等一阵,机场离得挺近,我送你。”

“真不用,真不用。”他此刻惶恐得要死,那种Gan了坏事被发现的慌张几乎让他窒息,万万不敢再和江家诸人单独接触,只得再次偷瞄江遇。

江遇会意,说:“没事姐夫,我送他下山打ce就行,你留这儿陪姐姐。”

毕竟江霞big哭之后j神不好,姐夫便不再争,按着江遇的意思办了。

两人走下山,江遇用手机打好ce,替兰殊摘下身上的白花与黑纱放进自己ko袋。

方才那出实在惊心动魄,现下逃离出来,兰殊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挠了挠头,嗫嚅着开ko:“那,我去机场等你?”

江遇点头:“en,”又嘱咐道,“过会儿还要接骨灰,下葬,事q多,忙完估计得两三个小时,你中午好好吃饭,先不用买机票,等我过来再一起。”

“好。”被安排妥当的兰殊终于镇定了一些。ce到了,兰殊和江遇告别:“我等你a,你不用急。”

“en,到了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