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声声慢（四）
沈扶冷睨了他一眼，段明烛摊了摊手，摆出一副无辜模样。
他对沈扶的冷脸已经见怪不怪了，起初或许还有些威慑力，但是现在他已经习惯了，反正无论如何，他的先生对他总是没有好脸s。
沈扶蹙着眉，沉声问道：“陛下到底想Gan什么？”
“想让先生留下来。”段明烛无辜地道。“先生陪朕歇一晚又怎么了？”
沈扶：“……”
“朕今天都So伤了，膝盖好疼。”段明烛嘟哝两句，半真半假地委屈起来。
沈扶看着他这副神q，颇为无语。
段明烛挣扎着下了榻，走到他身边，撒着娇握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先生，你留下来嘛，不过就是陪朕躺一躺，朕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望着紧闭的房门，沈扶知道今晚他是出不去了。最后，他实在So不住段明烛的软硬皆施，轻叹了ko气，他还是妥协了。
看到他默许，段明烛总算喜笑颜开，拉着他上榻。
“先生，你睡里面。”
沈扶将胳膊从他手中cou离出来，淡淡说：“臣睡外侧。”
段明烛不依：“不要，朕喜欢睡外侧。”
沈扶面不改s：“臣答应留下来，已经做出让步了。”
段明烛不高兴了：“你是不是想等朕睡着之后，悄悄离开？”
沈扶反问：“门已经锁了，臣如何离开？”
段明烛这下没话可说了，他争不过沈扶，最后闷闷不乐地睡在了里侧。
熄了灯之后，沈扶躺在cuang的外侧，几乎紧挨着cuang沿，侧身背对着他。
其实折腾了一夜，段明烛早就没了睡意。翻来覆去好几次，每一次都往沈扶那边挪几分。
cuang上不停地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沈扶只恍若未闻，闭目Yang神。
屋里十分安静，龙涎香仍在燃着，散发出袅袅清香。过了片刻，段明烛忍不住低声道：“先生，你睡着了么？”沈扶没说话。
段明烛扭动了一下身子，又往他那边靠了靠：“朕睡不着。”
沈扶依旧没说话。
“你转过身来看看朕好不好a。”
沈扶装没听见。
“朕膝盖疼。”段明烛又往他那边靠了靠，恨不得贴在他的身上。
沈扶实在So不了了，轻叹：“陛下这个懂医术的都不知该怎么办，臣难道有什么法子？”
“谁说朕没法子的。”段明烛低声说。
“陛下既有办法，还问臣作甚？”沈扶瞥他一眼。
“你转过身来，抱一下朕，朕就不疼了。”段明烛知道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所以把声音ya得很低。但正是这样的音调，给他这简短的一句话中添了几分暧昧。“抱一抱朕嘛。”
沈扶心里直叹气，这个段明烛跟个烦人j似的，他就知道在这房间里跟他一起睡觉没什么好事，所以还是决定不给他任何回应。沈扶心道，只要段明烛觉得无趣了，他自然而然地就放弃了。
但沈扶还是低估了他。
段明烛恼他没有回应，在一边小声抱怨：“从你来Yang心殿到现在，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若是段明煜被栾氏罚跪两个时辰，你定然关怀备至。”
“……”
段明烛委屈地道：“先生丝毫不关心朕，既然如此，你今晚何必来探望朕？”
沈扶幽幽道：“臣知道了，下次不来了，免得再被陛下锁在屋里。”
段明烛：“……”
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段明烛一时气闷，也不想再招他厌烦了，索xin闭上了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过了一会儿，沈扶见他不出声了，不由想起今r发生的这些事q，于是轻声问道：“林嫔娘娘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提到林靖瑶，段明烛沉默片刻，然后将今r在宁康宫发生的事q都告诉了沈扶，包括林靖瑶只是偶感风寒，并没有身染瘟疫的事实。
沈扶听罢，心下起疑：“如此，问题就出现那名宫女的身上了。”
段明烛平躺在榻上，轻叹一声：“朕早该想到的。母妃身边的宫人朕都认识，但是那个宫女过于眼生了。那会儿一时心急，没想这么多。”
“陛下可有下旨调查她？”
“跪了一晚上，疼都疼死了。”段明烛小声抱怨，想等他出言安we。“朕还没来得及下旨呢。”
沈扶继续分析道：“没下旨是对的。若是此事是有人故意为之，六局十二司中的宫女太多，想找一个人如同big海捞针。况且几个时辰过去，她目的达到，想必早就不知藏去何处了。”
段明烛撇撇嘴，说：“朕已经吩咐韩卓暗中调查，此事不能big张旗鼓。”
沈扶微叹，转移了话题：“陛下现在好些了么？”
段明烛：“还好。”
“不疼了？”
段明烛如实说：“腿疾发作的时候也只能熬着，只要熬过去那一阵剧ton，剩下的能忍得住。”
沈扶问：“太后娘娘难道不知道陛下有旧疾？为何还会罚你跪？”
段明烛撇撇嘴，回答道：“深宫妇人又不知前线环境恶劣，只觉得朕年轻身体好，哪里知道……”说到这里，他的话音却突然戛然而止，改ko道，“其实也没什么big不了的，不严重的。”
说到底，段明烛虽然渴望沈扶的关怀，但也不想让他过于担忧，所以还是将实q隐去了。
沈扶思忖了片刻，武将的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旧疾。栾太后定然也是知道的，只是段明烛非她亲生，她自然也不会对他太过于上心。
过了须臾，沈扶静静地道：“她虽是太后，但陛下才是天下之主。如今陛下处处忍让栾家，外戚Gan权，对朝廷没有益处。”
段明烛凑到他身边，突然间搂住他，说：“先生是在关心朕吗？”
沈扶背对着他的身子突然一僵：“在其位而谋其政，臣是为天下计。”
段明烛沉默了一会儿，过了片刻，说：“你转过身来。臣子跟皇帝说话，哪有背对着朕的道理。”
拿出皇帝的身份来ya他，沈扶也无法再反驳他了，只能慢tuntun地翻过身来，却只低垂着眉眼，没去看他。他心道不能背对着皇帝，却也没有两人并排躺在cuang上说话的道理。
段明烛：“先生，一直以来，朕都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陛下请问。”
段明烛简单斟酌了一下言辞，问出了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到现在，朕即位已经数月，先生接So朕的帝位了吗？朕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难，可是朕一直在努力让你接So，这个过程对于朕来说，或许更难。”
沈扶哪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思索片刻，回道：“臣一介微末之躯，做不了能臣，也做不了乱臣，只能当个循吏，尽本分做事罢了。陛下不必在意臣是否接So，而是应该让世人认可陛下。”
“难道先生就不是‘世人’了吗？”段明烛忙道，“朕一早就说过，不在乎煌煌史册、悠悠众ko如何评价朕，毕竟天底下那么多人，总有说朕好的，也有说朕不好的。可是朕在意先生！”沈扶微怔。
段明烛垂下眼帘，小声道：“其实朕也有想过，若先生执意不接So朕的帝位，那Gan脆把位置还给明煜算了。”
段明烛声音微顿，继续说：“在这凤京府每一r，每天除了上朝，看折子，就是跟朝臣们虚与委蛇，还得每r去宁康宫请安，跟太后装作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朕其实一点都不开心，还不如回北境戍边。既然如此，让明煜坐这个位置又有何妨？”
黑暗中，沈扶神s微变。他没有想到，段明烛今夜竟然会有这么一番剖白。
“但即便朕有这个想法，栾党也定然不答应，他们本就视明煜这个前太子为眼中钉。所以眼前最为急迫之事，是要立刻扳倒栾家，收回外戚政权。”段明烛平静道。“朕不想先生只做一名循吏，朕想要先生帮朕，辅佐朕。”
沈扶闻言，心里微叹。他越来越觉得，段明烛天生就是当皇帝的人。即便他不是嫡出，生母低微，可正是这样的出身，让他变得从小会看别人脸s，会经营算计。在后宫中长big，他变得有耐心，有野心，在北境这些年，还学会了笼络人心，懂得当断则断，恩威并施。
只有这样，才能当得起九五之尊。
段明烛却已经等得心焦，又追问道：“先生，你愿意么？”
沈扶敛眸，说：“臣也有一个问题想问陛下。”
“你尽管问。”
“陛下如今是天下之主，能保证一直克己奉公，爱民如子么？”
“能，当然能！就算不是为了先生，为天下，为社稷，朕也会做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段明烛急忙说道。
沈扶又问：“既然如此，陛下能否善待景王殿下，以及他将来的子孙后代？”
段明烛坚定回答：“能，等扳倒了栾家，朕马上送他去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