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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用膳

第105章 用膳

段刻携着呼延锡和驾马远去,卫凌看着二人相拥的背影,心里头也稍感欣慰。

段刻经历了那样多的不堪,终究遇上了自己的那份美好,不由感慨道:“段刻总算有个好归宿了。”

呼延云烈听了只觉得些许荒唐。

呼延锡和可算不上什么好归宿。这人喜欢新鲜,但新鲜来的快去得也快。段刻这人他虽相处不久,却也看得出是个长情之人,这个人如同水火之差的性子,可未必得长久的了。

“是不是好归宿,还要看他的造化。”

卫凌自是知道呼延云烈心中所想,他也是自小与呼延锡和相识,虽知道人性子不坏,却也当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子。

叹了口气,默默将视线收回。

环绕了一番宫墙,看着这熟悉的四方天地,忽然心生些许惆怅。

时年晃晃,人世非非,蓦然回首才惊觉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从一座宫墙跨越到另一座宫墙,似乎一生的命运都要与这宫墙相连。兜兜转转,身侧站着的还是从前的主子,即便他如今的境遇已与从前大不相同。

而他,仍是主子的暗卫,这一重身份似乎是他逃脱不了的命里枷锁。

路漫漫,前方的道还会同从前那般一路荆棘坎坷吗?身侧的人又是否已在岁月中褪去少年莽撞,沉淀出几分沉稳与厚重?

他并不知晓。

但他知晓的是,自己已然不是当年那个卫凌了。插入木板的匕首即使拔出仍会在板上留下不可粉饰的痕迹。

无人可在经历了同他那般惨烈的过去之后,仍能当做种种难堪从未发生。他死过一次,理应更珍重往后余生。

他再不会将自己的所有倾注于一人之上。身为暗卫,他能做的并非只有保全一人。

卫凌望向呼延云烈,交织的情愫让人难以揣度。

呼延云烈心头一痛,却寻不出缘由。

他不愿深究,亦不敢深究,只佯装无意地对卫凌道:“走吧,陪我用膳。”

他能做的只有想方设法与卫凌亲近,除此之外他再也找不出能说服自己,卫凌还在意他的慰籍。

那一夜的屈就是因为本该循序渐进渡给卫凌的内力因为横生的变故而不得不两次渡尽,以至卫凌因寒毒阴亏的身子与他雄浑质暖的内力相冲,不得不受他那质暖精气的引诱,半推半就与他亲近。

弥先生分明告诫过他,可他仍麻痹自己,卫凌甘愿亲近是因为释怀,是因为情谊,而非…欲望而已。

但他别无他法,欲望褪去,卫凌便还是君臣以待。经年的炙热与真挚,再也寻不到踪影。

他失去了卫凌的一部分,这个念头刚涌上来便被他压了下去。

不可能,卫凌不可能不在意他。

呼延云烈的话飘散在空中,许久没人回应。太监随从站得远远的,似也被二人间肃冷的气氛骇住。

卫凌没有回话,他看着呼延云烈良久,思绪已历数年,肉身却只是一动不动立于宫墙之下。

二人皆是一袭黑衣,一人神情萧瑟,一人目光灼然,便如一人遁入空门,一人苦寻红尘。

总是错过。

卫凌腾然想去许多,复苏的记忆奔涌而来。十年前,载着主子的马车绝尘而去,独留他一人心碎欲裂,怀着至今看来无比可笑的诺言苦守齐宫十年。

又或是十年期至,他一身伤病目睹自己心心念念的主子将害他之人拥入怀中,弃他如敝帚…

这些他本以为已然遗忘、终能释怀的种种如今却轰然瀑发,而他就如那被压在千斤水流之下的一弯斜树。

看着眼前这早已刻入骨髓的面容,他却倏地感到陌生。

这个人还是那个,他十余年前誓死以命相随的主子吗?那个明媚良善、仗义直行,皎皎如天边明月,挺拔如山间巍峨的少年?

那个少年怎会舍得那般伤他?

这个问题他从前不敢问,后来在齐阳情势急迫他来不及问。

如今辗转又要入宫,又要陷入再一次的轮回,心底那处被裁断的腐根却开始作祟,他才明白,有些东西不连根拔起,便生生世世无法释怀。

越想越多,卫凌忽然觉得太阳穴处发紧,拇指狠狠按了按穴处道:“主子,我不想用膳。”

呼延云烈面色一滞,卫凌从未如此决然地拒绝过他,失落之余也存了几分惊讶。

仍挂着笑道:“不用膳怎么行,方才在马车上就吃了几口馕饼,我知那东西味道不好,你都没吃几口的,听话,许久没吃顿好的了,待会便好好用膳。”

“我没怎么吃馕饼并非因为馕饼味道不好。”卫凌按着佩剑的手紧了紧道:“暗卫外出、执夜常常几天几夜的当值,不可离岗,不可歇息,馕饼便是最好携带也最易填饱肚子的吃食。”

呼延云烈不知卫凌为何忽然说起这些,便没做声,只默默等着卫凌接下来的话。

“馕饼于我而言并非难以下咽的吃食,甚至算得上佳肴,我吃得少只因怕主子挨饿,想着多留些给主子吃。”卫凌自嘲地笑笑:“主子锦衣玉食如何咽得下馕饼?却是卫凌思虑不周了。”

呼延云烈眉心微皱,想到方才在马车上自己浅浅尝了一口便打算扔了的馕饼,被卫凌宝贝似的收入怀中,自己甚至还打趣地说了句“卫凌的口味倒是与旁人有些不同”。

如今听了卫凌的解释,顿时觉得无言以对。

“一路舟车劳顿,主子应当也疲了,卫凌便不妨碍主子歇息了。”躬身行了个礼,卫凌就要退下,却被呼延云烈一把拉住手腕。

“卫凌,我若知道那个馕饼存着这么多心意,无论如何都会吃个干净。”呼延云烈言辞恳切,然而卫凌却并未露出从前那般受宠若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