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这个张允果然有问题。
“江大人用过早膳了吗?”张允边将秋明引入内宅边问道。
能是用过了吗!一大早就被他们揪起来,手忙脚乱地换了官服,还花了老大的功夫带上这不怎么透气的人皮面具,哪来的时间吃早饭!
张允见秋明不做声,心下便已了然。拍手让人传膳,门口鱼贯而入十余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将各色美食依次端上桌来。
云片糕、四色菜蔬、杏仁果子还有一堆看着精致无比却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菜品。
这吃的比当年齐国宫里的娘娘皇子都差不了多少。
张允见秋明面露异色,摸了把胡子,有些得意道:“江大人光临寒舍,在下必然要好好招待,这些点心若大人不嫌,往后几日便天天都让他们送去大人房中。”
秋明虽爱吃,但眼下也没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搁下筷子,问张允道:“日日送?怕是要让张大人破费了吧?”
“不至于不至于”张允摆手道,“几顿吃食而已。”
“几顿吃食是小,日日这么供着却是笔不小的开销,即便张大人早年经商攒了份厚家底,也经不起这般消耗吧?”
见张允不做声,秋明望向呼延云烈,呼延云烈眼珠转向张允,示意他接着说。
“本官也不是那般不通情达理之人,过好日子,人之常情嘛,本官若得机遇,也愿日日吃好的用好的。唉,无奈一直在都城任官,月氏来的那位管得紧,又不懂我们关内人的规矩,搞得我们是苦不堪言。”
此番话一出,张允立马放下筷子,神色也比方才严肃不少。
秋明则伸手夹了点菜,佯装无意的咀嚼下咽,实则心里也有些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暗示得太直白,被这人怀疑了去。
半晌,张允方才开口,直接问道:“下官斗胆,问大人一句,大人此行是为查什么而来?”
上钩了。
秋明心中暗喜,面上故作小心压低声音道:“查账来的。”
张允双眼微瞪,连忙屏退下人问秋明道:“查的是什么账?”
秋明笑笑,“那就要看张大人有几分诚意了,诚意小便查得少、查得紧一些,诚意大嘛,则相反。”
张允自然听出了秋明话中的意思,心下反而松了口气。
方才一打交道他便知道这个巡查使是个沉不住气的。
为人张扬、举止肆意、口无遮拦,他这刚露点财就迫不及待地要捞好处,眼下看来倒是这种性子的人人能干得出的事。
伸手要东西的不足惧,惧得是那些什么都不要的。
既然敢贪,他便好处理。
“下官明白了江大人的意思,必不会让江大人空手而归,这几日就请江大人先安居府上,其他的下官自会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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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张允给秋明他们安排了间最大的屋子。
晚膳的时候秋明架不住张允一行人劝酒,喝得头晕脑胀才被卫凌和段刻送了回去,没一会儿人就打起了鼾,可见这一日也着实是累着了。
第一夜是由段刻在屋外守着,卫凌和呼延云烈则在屋里。
屋内由一张屏风挡开,偌大的屋子里竟然就只有两张床,一张由睡相难看的秋明全霸占了去,另一张则…
“来睡吧。”呼延云烈笨手笨脚地将被褥铺好,对卫凌道。
卫凌撑着脑袋,人有些犯困,背对着呼延云烈坐在一旁的桌边打瞌睡,虽然想上床好好休息一番,却实在不愿和这人共睡一张床榻。
“不必,我在这坐一夜便可。”
“今夜可以坐,明夜呢?后几夜呢?”呼延云烈从怀中拿出一个香囊,放在了里侧那枕头的下边,而后又走到卫凌身边压低声音对他道:“你大病初愈,身子还没好全,若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我必然先顾你,到时候就没功夫管那小子死活了。”呼延云烈指了指里屋的秋明。
“你…”卫凌皱眉,压着声音道:“你怎能如此苛待秋明?他也是拼上性命来此查案的。”
卫凌自然知道自己如今状态不佳,段刻又尚未完全恢复,若真有危险,能倚靠的也只呼延云烈。
“那也没法子,我只能先保你平安。”呼延云烈笑了笑,难得见卫凌气恼,倒比他从前那予取予求、任人宰割的模样让他心安。
“所以就算为了那小子,你也要先顾好自己。其中首要的便是休息好,诺”
呼延云烈指了指床榻,讨赏般道:“我被子都铺好了。”
卫凌瞥了眼那歪歪扭扭的被窝,一时间觉得铺了还不如不铺。
“我睡床上,你睡何处?”
呼延云烈心中一暖,回他道:“那床足够两人睡了,我自然也睡床上。”
卫凌几乎立刻推拒道:“我不愿与你同睡一张床榻。”
“那我睡何处?你总不能狠心让我睡地上吧。”呼延云烈似乎料到了卫凌此言,从善如流地回道。
“我睡地上。”
“那又绕了回来,你大病初愈,若是着凉了、休息不好了该如何?”呼延云烈补了一句,“总之我不可能弃你于不顾。”
卫凌一句“那你就睡地上吧”含在口中、呼之欲出,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实在不愿与这个呼延王太过亲近,这人却不知为何总要纠缠于他,然而他如今身子虚亏又确实经不起折腾,更不愿意在这样紧要的时候扯了大家的后腿。
呼延云烈见卫凌有些动摇,继续加磅道:“你我都是男子,有没有男女授受不亲一说,再者,若今日是那个段刻在这,你还会如此不愿与他睡一张榻上吗?若你愿同他同榻又为何不能于我同榻?”
没有片刻犹豫,卫凌回道:“段刻与你不同,他是挚友,而你,让我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