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胃癌
跟新娘碰完杯后,他似是想跟我耳语,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让我别生气,他还爱我。
听得多了,厌。
随意和新娘客套了几句,就先走了,而他也被淹没在来宾漫天的祝福中。
酒店外,二月寒风刺骨,我自知自己的身体再怎么折腾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便连件大衣都没带。
我不觉得冷,反而有些闷热,不用摸额头室温,我就知道——又发低烧了。
起初总发低烧的时候,会觉着有气无力,头昏脑胀,烧着烧也就习惯了,有时烧得严重了,也会想这么昏昏沉沉的死去,也挺好。
那天也是二月,他坐了几个小时的大巴来我所在的大学,只为了给我送份他亲手包的水饺,可我们学校封闭式管理。
他就隔着学校冰凉的铁围栏,边一勺一勺地给我喂水饺,边跟我分享他在北京创业时遇到的奇葩客户。
他嬉皮笑脸地跟我讲,我低头默默地吃着他喂的水饺,眼眶不自觉变得通红。
我又何尝不知道他的难处——没有高学历,只单凭一张嘴来拉客户。
他只是不想让我担心才说得那么轻松,反过来还逗我笑。
“小竟,下雪了。”
我抬头看着雪幕中的他,在漫天倾洒的初雪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可他乌青的黑眼圈却清晰异常地烙进了我的眼帘,硌得我生疼。
他看雪,我看他。
“我跟你一起去北京吧。”
他明显到不能再明显地转移话题:“都下雪了,你还得穿那么少。”
他生气了,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生气,一滴热泪穿透雪幕滚过脸颊,寒风冻雪中我却觉得身上暖烘烘地,“我不冷,我想跟你一起去北京。”
他突然着急了,语无伦次地数落我“不好好读书辍什么学。”,“别想了,不可能。”,“小竟,我不能让你吃苦。”
在他头发上刚累积好一层的雪,随着他愈来愈激动的情绪向下掉落,我觉得可爱极了。
他打嘴炮打了十几分钟,最终还是因为雪急骤,怕我感冒才终于作了罢,总之还是不同意。
我性子倔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还是自己跑到了北京,他果然生气了,且是我认识他十年来他生的最久的气,后来创业由于我的到来才转好了局势,这才勉强翻篇。
那时我不觉得冷,是因为他,现在不觉得冷,确是因为得了胃癌。
癌细胞联合血液一起狼狈为奸,在我体内肆无忌惮地冲撞,似是有人拿了把锋利尖刺的刀疯狂地捅向我的胃,捅到血肉模糊也不肯罢休。
痛到惨白的指尖都在颤抖,周围喧嚣的声响像隔了一层塑料罩子,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我有种脱离这个世界的错觉。
想到他现在正佳人在侧,我就一阵反胃,突然的吐意来势汹汹,我半跪在地上,扒着垃圾桶就开始呕。
今天什么也没吃下去,所以吐出的全是胃酸,经过喉咙,带起一片滚烫的火焰。
吐到最后什么也吐不出来了,我还是止不住地呕。
我知道,吐的是我的生命,不慢也不快,一滴一滴地淌,却也淌不了多久了…
在一个多月前,我就已经从公司下级那里得知他要结婚的消息了,我只当是个玩笑话,毕竟比这离谱得多的谣言在公司也是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