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想尝试
妇人将信将疑地盯着他打量，眼睛不再明亮清晰，窘迫的生活令她眼白都变得浑浊，纯黑的颜色淡去几分，只得从骨相中依稀辨得年轻时的娇俏模样。
宋贤淑堪堪信了他，靠在宋青雪肩头轻轻呼出一口气：“小萱叫你来何事？”
“只是道一声安好，令伯母放心，还托本公子捎些银两来，补贴家用。”司回解下腰间的钱袋递过去，里面只是些碎银，他打听消息可不会便宜了别人，只是今日例外。
收到宋贤淑的眼神，宋青雪一边搀着她，一边伸出手接过来，然后放到她手中。
宋贤淑两只手裹着，手上都布满了褶皱，失去了以往的光鲜亮丽，皮肤灰暗下来，捧着钱袋的手有些许颤抖。
如何也是世家小姐，家中与先皇交好，年纪正好许给了富甲天下的司家嫡长子，谁曾想落得当今的狼狈模样，只是些许银两就激动地颤抖。
司回沉眸看着她的反应，意图从中看出些痛苦与后悔，却没有，宋贤淑只是惊喜与兴奋，或许是拮据窘迫，许久没见过这么多银两而已。
送予银两的行为卸下了宋贤淑心头的所有怀疑，谁会平白送钱给人家？
“劳烦公子了！”
宋贤淑的视线终于从钱袋上移开，抬头看向他，只见司回手执折扇贴在胸口，另一只手背到身后，玄青色长袍骄矜华贵，面带笑容，温润和善，正是她年轻时最为欣赏的类型，后来便没那么喜欢了。
“对了，还不知公子贵姓？”
司回噙着笑，淡声言：“免贵姓司。”
宋贤淑怔了下，转而想到司家已经被血洗满门，她压下不安的念头，重新扬起轻松的笑，试探问：“小萱平日一定劳烦公子照顾了吧，虽说入了宫，却也未必幸福，做阿娘的只怕她在外受了苦，唉.....”
她自顾自地诉说，末了又叹了口气，将宋竹萱描绘成为生活所迫的白花，加上宋竹萱的长相也是无辜的柔软样子，若是在人前说，定是要勾起人的保护欲。
司回还看不上她这些小心思。
“对了，还不知司公子与我家小萱是如何认识的呢。”
司回结合已知的消息，面不改色地诌出两句：“去年游玩市集时被她撞了满怀，慌慌张张地好像被谁追赶着，便帮扶了一把，我二人相聊甚欢，之后便熟悉起来了。”
宋贤淑听得认真，满意地眯起眼睛小幅度地点头，司回感觉她更像是在夸赞女儿的手段，心下抵触更加强烈，坚持着伫立在原地。
宋青雪微微蹙眉，轻拍了几下她的肩膀。
“姐姐在宫内可还好？可遇到什么糟心事？我听说当今皇上对皇后偏爱有加，姐姐受到冷落了吗？处境可是安全？”
一连串的问句，司回侧目看了她一眼，自进门起，难得耐心地一一解答了她的问题、抚平了担忧，甚至有些愤愤不平，为什么这个女人教导出来的孩子满心赤诚，或者说傻。
宋青雪欣然松了口气，三人间陷入沉默。
明明近十年的日日夜夜都疯一般地找寻她的下落，不解、埋怨、暴怒.....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无数次在梦中朝她吼出来，此刻却狠狠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那我.....本公子先回去了。”司回背在身后的手不自然地微弯贴在身侧。
“不多留片刻吗，青雪烧饭不比酒楼的厨子差。”
“不必了，今日着实忙碌，家中还有事情待处理。”
司回逃了，想问的话一句没问出来。
他扶着青石桥，凉意透过掌心传过来，小幅度地喘着气缓神，鲜少的大脑混沌恍惚，痛楚难忍，竟盖过了肩膀上的伤处。
蒋皋揣着一枝夹竹桃往回走，鲜艳娇嫩的粉红渐深，深绿的枝子满是生气，像是刚刚剪摘下来一般。
他缓步走回坤宁宫，隔着外衣复杂地捻着花枝。
蒋皋推开木门转身关上，径直走向屋内的柜子，放置衣裳的木柜被腾出空间，他小心地将花从衣襟中拿出来，放到柜子里，与上次收到的夹竹桃相平，最后又将柜门关上。
他不敢将花明晃晃地摆在桌面上，只能藏进黑暗的柜子里珍藏着，它见不得阳光，渐渐发黄枯死，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
左心口的鼓动一下又一下，清晰的触感犹在眼前，蒋皋深呼吸一口，整理好情绪才走出房门。
路星珉刚好送走宋竹萱回来，他又捧着一包糕点吃，注意到他蔫蔫地走出来，不禁侧目多看了两眼。
“蒋总管！”
蒋皋被叫停，回过神来屈身行礼，抬眼就见殿下热切地向他招手，他顾虑地瞄了眼推着轮椅的容远。
容远感觉到了，自觉地微垂着视线不偏不倚，只盯着地面看。
跟在主子身边时间不长，可主子很好摸清，随遇而安，在权位尊卑上简直单纯，没有心思去维持什么地位，就这样的人，竟还是亡国余党。
“随我来书房饮茶用膳，热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