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休假。不过心境比日本人更疏离,因为我是个外国人,这个皇室,跟我八杆子打不着边。利用这机会,我跟一个一直没时间会面的国内同学见了面。我们逛街,仰头看天上盘桓着的监视飞机,想:这个温顺的国家是否真有可能发生“右翼“之外的骚动?据说便衣已埋伏在怀疑有共产党赞助的咖啡厅里。我们去新宿,第一次登上了高高的新东京都厅舍,在顶楼眺望全东京,那与在东京塔上眺望有着不一样的景观。
当然作为外国人,我也更会稀奇地睁开眼睛,张开耳朵。特别是,当我知道那个将要成为皇太子妃的叫“雅子“的女孩,一处住所就在我的住所附近,隔着半面洗足池。我拐到那里,门口有警察把守,姿势僵硬。当然所以让我感兴趣,更因为我的国家已经消除帝制100多年了,当然又在40多年前有复现“万寿无疆“,然后又“拨乱反正“、“改革开放“,向现代化国家奔去了,可是这个我们学习的对象之一,却居然还有皇帝。我至今还无法顺溜地在公元纪年和日本年号之间换算,除了“平成元年“,因为那是我到达日本的第一年,也是我的祖国“国殇“之年,但是再算下去,也算不清了。这有皇帝的国家,在我眼里感觉是在现代社会上演着古装戏。可是这不是戏,是真的,皇太子要结婚了,皇太子妃就在我的附近,有名,有姓,有工作,在外务省,她爸也在外务声,是个次官。照片中的她,穿着我们日常都能见到的现代服装。
这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女孩,脸蛋和身材都没有缺陷。多少女孩子有脸蛋就没有身材,有身材就没有脸蛋,她全齐了。她爱网球,爱滑雪,曾经还获得过垒球冠军。家庭又好,地位也高,更谈不上缺钱。那么她为什么要嫁给那个矮矮的男人?她比那男人还高。就因为他是皇太子?她还是哈佛毕业,受过现代教育,她为什么要把自己送进宫里?难道在现代日本,还存在着逼婚?
当然当时日本的女权主义者是这么以为的:她是勇敢,她这个职业妇女成为皇后,将对日本社会产生积极的影响。我不太相信这种说法,这类似于我们熟悉的“女革命者献身“的说法,张爱玲的《*》里也做过这个梦,事实证明破产了。在百思不得其解下,我也产生了虚妄的想法,就像当今一些作家那样,认为“底层“未必就没有快乐,甚至还可以“高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我一直对宫廷没有好感。我讨厌看“宫廷戏“,一如我讨厌金色。虽然现在皇室已权力不再,但在其内部,仍然是控制极紧的。这个女孩所放弃的,不只是工作,还有原本的家庭、朋友、未来,甚至是21世纪。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国际特派员和知名记者,澳洲人班?希尔斯曾报导战争、选举、丑闻、名流与社会议题,九○年代把目光聚焦在了日本德仁皇太子与雅子妃身上。他在《雅子妃:*王朝的囚徒》中写道:负责管理皇室事务的机构宫内厅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记录下她的公开言行。无论何时何地,见到公婆,她都必须行礼,必须弯腰60度。她必须尊称自己的丈夫为“东宫太子殿下“,至少在公开场合必须如此。在接下来的人生中,她唯一扮演的角色就是端庄恭敬的妻子,永远保持在丈夫身后3步的距离,唯一的任务,就是产下*王朝的男性继承人。著名小说家、后来担任东京都知事的石原慎太郎就有名言:“丧失生育能力的女性若是还继续活下去,根本就是浪费和罪过。“这话激怒了女权主义者,131位妇女控告了他,但这个法制国家对此类毁谤行为,却没有任何法定处分。地方法院的法官川村义辉驳回此案,说:“很难判断他的言论是否有造成严重的情绪伤害。“人们总将雅子妃跟黛安娜王妃相提并论,实际上,黛妃的痛苦经验放到雅子那里,只是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