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洛特死后还不到四个月,苏格兰消费税务局司库约翰·辛克勒爵士建议司各特和罗克斯堡公爵夫人结婚。他给辛克勒客气地回信说,他“绝对不打算再次结婚”,“如果有朝一日我改变主意(这是极不可能的),我将努力找一位和我地位相当的太太,以便她能允许我享受独处和文学写作之乐,我的主要乐趣即在于此。假如我接受您的建议,那么这种乐趣将被破坏殆尽。”
从此以后直至生命终了,工作便成了司各特的生活伴侣。一个月后,他去了伦敦,他要在那里查阅官方文件。然后他又从那里去巴黎,他要在那里频繁会见了解他的探索目标的人们。他并没有心思去进行这次旅行,动身前夕,他还梦见死去的妻子站在面前,劝他取消这次旅行。但10月12日,他还是和安娜一起动身了。女儿的求知欲使他在旅途中感到非常高兴,就像他本人的好奇心得到满足时所曾感到过的那样。这是他近年来第一次乘驿车旅行(他已习惯于乘轮船去伦敦),但他在沿途没有发现多大变化。他们在罗克比司各特的一位老朋友——莫里特那里住了一夜;路上看了看巴利宫,7日到达伦敦,在佩尔—梅尔街索菲娅和洛克哈特家住下。
司各特去拜访了殖民地事务部和其他许多政府部门,得到许多珍贵的秘密的材料。他还多次到各种人家去吃午饭和早饭,会见了所有希望见到他的人,其中包括塞缪尔·罗杰斯、托马斯·劳伦斯爵士、J.W.克罗克、托马斯·穆尔、考茨夫人和国王。国王邀请他去温莎城堡,他在温莎公园的猎屋里做客,过了整整一昼夜。“陛下接待我既殷勤又仁慈,他对我的态度总是具有把这两种品质相结合的特点。如果不算上国王的侍从、坎宁夫人、她的女儿和两三位太太,在场的就只有我们俩了。
午饭后,我们听了陛下私人乐队的出色演奏,他们就藏在与餐厅相连的温室里。国王让我坐在他身边,要我和他谈话。我担心我太喜欢说话了,但他善于提高你的兴致,使人忘记要有retenue,而这在任何场合都是明智的,在宫廷里尤其如此。他本人谈吐轻松自如又高雅,使你不再想到交谈者的头衔,而对这位有教养的完美的绅士赞叹不已。”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以后,索菲娅、洛克哈特和安娜如约和司各特在温莎城堡旁会齐,一同游览了这个地方;然后他们返回伦敦,匆匆吃过午饭便赶往丹尼尔·特里的“阿德尔菲”剧院去看晚场演出——据美国作家费尼默·库柏的小说《领港员》改编的戏。散场后他们在特里的房间里以黑啤酒和牡蛎权充晚餐。
10月26日,瓦尔特爵士和安娜越过海峡在卡勒登岸。他们顺路游览了博威的大教堂,29日到达巴黎。有人告诉过司各特,法国剧院的舞台上据“《威弗利》作者”的几部小说改编的戏演出得很成功,因此他在巴黎定将受到盛大欢迎。“对此我完全无所谓。作为文学家,我不能做出鄙视观众欢呼的样子,但作为一个私人身份的人和绅士,我总是不喜欢人群的喧闹声——即使是为了向我致敬而发出,也使我感到难堪。
我非常知道这种大声赞扬的真正价值,毫不怀疑今天这样捧我的人明天同样也会骂我。”他们在“俄德昂”剧院听了据《艾凡赫》改编的歌剧,几次在英国大使馆吃饭,在图伊尔里宫受到国王及其全家接见,国王还和司各特进行了谈话,他们受到了所有那些达官显贵们的热情接待,而得到他们的亲切对待通常被认为是一种荣幸,他们当中包括“一群穿着苏格兰女人服装的俄国伟大的公爵小姐”。
在巴黎他同麦克唐纳元帅和马蒙元帅以及其他为拿破仑效劳过的人见面并谈了话。他还结识了当时任美国驻里昂领事的詹姆斯·费尼默·库柏。过去曾多次有人建议司各特与美国出版商建立业务关系,因为在美国他的书大量印行,销售了数十万册。有一次他回答这样的建议说:“我至今没有这样做,因为我宁可为我在祖国所得到的收入之少感到羞愧,也不愿到别国去寻找额外收入。”现在库柏也对他提出同样的建议。司各特解释说,以前他拒绝这类建议,是因为在祖国出售他的作品,用他的话来说,“给我所带来的正好合乎需要,而大大超过我所配得到的”;但不久前的损失使他不能忽视清偿债务机会,为此,他准备把《拿破仑传》及自己将来所有作品的版权转让给任何一个向他提出要求的美国出版商。于是,他的《拿破仑传》的美国版本在费城“凯利”公司出版。
像是对命运的讽刺,于同一年出版了库柏的作品《最后一个莫希干人》,此书风行一时的程度可和“《威弗利》作者”的著名小说媲美:库柏也竭力颂扬一个美国印第安人,就像司各特颂扬苏格兰山地居民一样。
11月7日司各特和安娜告别巴黎,路上在一个简陋的亚眠旅馆过夜,炉灶里潮湿的劈柴怎么也烧不着,糟糕透顶的晚饭使他们难以下咽,床铺潮湿得司各特浑身直打颤,早晨醒来时裹在湿床单里,就像裹着尸布一样。不久以后他就为这次过夜付出了代价。不过,巴黎之行还是使他感到满意:确信他的书如此受欢迎,他感到高兴;他对受到的接待也很满意,精神为之一振,愁云消散了。在伦敦他仍住在洛克哈特夫妇家里,又在政府机关作了一番搜寻,最后一次对托马斯·劳伦斯爵士摆姿势,让他为自己画完了像,并被介绍给达布勒夫人(法尼·伯尼)。她对司各特说,一辈子只渴望和两个人相识——他,还有乔治·坎宁。
回家时他们途经牛津大学。查尔斯在那里的布雷斯诺斯学院请他们吃早饭。“父亲坐在儿子家的餐桌旁该有多快活!仿佛老年时躺在自己亲手栽种的橡树阴下休息一样。”11月25日他们到了阿博茨福德,不久又回到他们在爱丁堡的住宅步行街3号:法院开庭期开始了,司各特必须每天到庭。这年冬天他患了重感冒,此外肠道疼痛接连三个星期折磨着他,由于风湿病发作,他不得不卧床,这种病毫无疑问是由于在亚眠睡湿床单引起的。正是在这个时候——而且比以往强烈得多——他感到了“缺少夏洛特轻轻的说话声,准备随时踮起脚尖走近来把枕头放好,帮助你,安慰你,这样忠心的关怀——她离去了,离去了,永远地,永远地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