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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遇到大人与邻居玩麻将牌,我与姐姐就去给财神爷磕头。不论怎样地磕头,我的印象是,母亲与姨母的玩牌成绩多是负数。

日本投降以后,又时兴起了倒卖银元,我们家的胡同西口是北沟沿(后名赵登禹路)小市,它给我的印象像是样板戏《红灯记》里所说的“破烂市”。许多穿着破长衫的人嘴里叫着“买两卖两”兜售并收购银元。穷得发疯的我们家也试过几次,我也学会了辨认“袁大头”什么的。说来也怪,我的印象是,只要我们家进了银元,银元一定落价,只要出手了银元,银元一定猛涨。

所有的这些卑微,所有的这些耻辱,所有的渺小和下贱,在接触到革命以后是怎样地一扫而光了啊。再不会想走路的时候拾到钱包了,再不会祈祷母亲打牌赢钱了,再不会梦想通过倒腾银元发财了。所有的关于不再苦熬地卑贱地生活下去的愿望,关于有朝一日闹翻身的愿望,都因了革命的存在革命的主张而有了寄托了。

何平与李新同志又不同了,他热情、理想、坦率、充满活力。他不遗余力地对我与我的一位好同学,昌平一家农民的子弟秦学儒进行赤化教育,我曾说,何平的家对于我们俩人来说,是一所家庭党校。艾思奇的《大众哲学》,令我豁然贯通,无往而不利。华岗的《社会发展史纲》令我参尽天机天条,五种生产方式,历史必然规律,谁能违反?谁能改变?一读此书立即觉得是正义在胸,真理在手。杜民等的新知书店社会科学小丛书,使我遍览天下大事。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使我认识到革命道理的明快简洁,胸有成竹。黄炎培的《延安归来》,使我内心充满希望与对革命的拥戴。苏联小说《孤村情劫》(卡达耶夫著,原名《我是劳动人民的儿子》)、《虹》(瓦西列夫列夫斯卡娅著)、《妻》(卡达耶夫著)都使我心向往之。尤其是水夫译的《钢铁是怎能样炼成的》,那是青年人革命的圣经:“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于人只有一次……”立即被我服膺,背诵,令我热血沸腾。朱赫来、保尔·柯察金都是我的偶像,对冬妮亚我也十分喜爱。

何平还带我去位于北新华街的朝华书店,说那是一个进步书店。我在那里看到了以苏商名义经营的“时代出版社”出版的《时代三日刊》,是对开报纸形式,上有延安广播一栏,令生活在国统区的我们耳目一新。后来我又去过多次,估计书店已被旧北平当局封闭,关着门窗,一副永远打烊的样子,令我失落痛惜悲哀已极。

在何平给我的“赤化”书籍中有一本画册《苏联儿童之保护》,应是苏联对外文化协会发行的宣传品,正是社会主义革命强调解放妇女,大规模开创了托儿所幼儿园的建设。在我少年时代,是把托儿所等视为苏联的发明与提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