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嫁人了,丈夫的家就是家。」
我披了件长袍出门,牵了孟珏的手送他回宫。
他跟我的侄儿佑霖一样大,那小孩平时少年老成,结果我离宫的时候哭得只差没把城楼淹了。
前一段时间还收到他差人送来的信,他在信中问我,小姑父是个怎样的人,对我好不好?
我说小姑父比南国名气最盛的学士还要风雅,有缘会见的。
自那日以后,我不再往使馆去,非必要的话连寝殿的门都不想出。
孟祺时隔半月来探我,摇着一柄空白的折扇请我画扇面。
「工费两千贯。」我斩钉截铁道。
「给你四千,」他笑,「你怎么也这么爱财了?」
「妾身无宠,只好攒些私房钱养老。」
我挽起一截袖子研墨,孟祺在书案旁坐下,慢悠悠地扇着去暑用的冰块匣子,俨然一副小书童的姿态。
阵阵凉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盈盈,你会不会怪我?」他突然开口道。
「怪你什么?怪你让我和亲还是守活寡?」
「这样看来我的罪名比我想的还要多一桩啊。」
我隔着书案抬头:「北国尚武,打仗占个上风也不稀奇,若是我们南国赢了,我也要你坐花轿来我公主府上当面首。」
他被我僭越的言辞逗笑了,笑着笑着咳起来,面色比象牙制的扇骨还要白,掩面的手迟迟不肯放下。
不妙的预感。
我急切地拉过他的手掌来看,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霎时被人抽去了。
是一些黑黑红红的血块。
不知过了多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太医已经看过了吗?」
「胎里带的弱症,维持到三十岁已经不错了,」他淡定地拿起帕子擦擦手,「我要是去了,你想回国就回国吧。」
「我不要当寡妇。」我拧过脑袋,不想在他面前哭。
「这是我亏欠你的第三桩事,盈盈,下辈子我变大青骡子专驮你过默河。」
这辈子我都过不好,你跟我说下辈子。
我撕了画到一半的扇子往他怀里一扔:「走开,不给你画了。」
孟祺接了,收进扇袋里依旧挂在腰间。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下去,看样子乔乔和孟珏都不知道,他实在是个很坏的人,什么坏事都首先通知我。
渐渐地,他留宿在我这里的时候逐渐变多,因为睡眠时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咯血。
他说,只有我能保守秘密。
我说你病出癔症了吗?我是宫里唯一一个南国人,我是间谍!
他笑,盈盈真可爱。
7
宫里其他人应该只觉得我可恨。
原本众妃都无宠无子,也就省了心力互相算计。我想我刚来的时候也曾引起众人警戒的,但日子一久,发现我并没有笼络君心的本领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