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不留神砸了人家整个家族的饭碗。
边界的贸易集市广受百姓欢迎,难以逆势而为。可是如果来和亲的公主怀有异心,并公然在使馆与自家使君野合,整个局势的走向就大相径庭了。
「我们不要再私下见面了。」我从他掌心中抽出手腕,抱膝而坐,沉默良久。
虽是人家使了暗计,但我也确实去南国使馆去得太勤了。
顾肇均什么也没说,重新点了灯。
他站起身来,身前落下的阴影将我整个儿笼罩了起来,像琉璃灯罩拢着灯芯那样。
「出门小心。」
「怎么,怕情夫被人抓到吗?」
他总是如此。
「是啊,我最要面子。」我学着他的语气调侃。
他离开之前撂下一句:「早知这样,不如死在仰泉关。」
「死在仰泉关」,在某段年月是我最听不得的几个字。
我光着脚下床,伏身在窗台上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
夜色浓稠,夜风如水。
去年北国派人来求亲的时候,哥哥还没说完就被我一口回绝。
我说没得商量,我不嫁。
他没再劝我,带我去前线回来的将军家里探望。
那个刚刚新婚的小将军被火炮炸断了双腿,残肢汩汩地渗血,脸色由白转青,再也没有一丝生气。
我看了一眼伤口,只觉得痛入骨髓,强忍着心里异样走出门去,忍不住蹲在花坛边干呕起来。
呕得满脸是泪。
哥哥递来帕子:「他是顾肇均的副将。」
「做梦都怕北国的炮火轰到龙榻上吧?尚玄磐,你真是把父皇的脸都丢尽了,」我仰头看着他,「不过别怕,往女人的裙子底下躲呀。」
他面不改色地受了那几句。
言语再刺也是刺挠不死人的,仰泉关的某人再不还朝,那精致的眉目就会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我不允许这样的噩梦降临。
思绪飘忽之际,抬头只见一轮扁月悬在空中幽幽地散发着清辉。
正准备回屋睡觉,余光却发觉窗下有人。
顾肇均刚走,不可能是他。
那么,还能是谁?
孟珏将下巴支在窗台上,盯着我道:「娘娘,我全都看见了。」
宛若一个惊雷兜头劈下。
「看你在这儿站这么久,是不是想家?」
我暗自舒了一口气:「这么晚不睡觉干什么?嬷嬷找不着你又该着急了。」
「淑宁公主,你想家吗?」他执着地重复。
我怔住。
很久没听人喊这个名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