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没来,孩子的爸爸先来了。
脚步急匆匆的,喘着粗气,他一把从我手里夺走孩子,紧紧将孩子抱在怀里。
我保持着跪姿低着头,朝来人鞠了一躬,说:“对不起,对不起啊。”然后等着被骂,如果动手,我这个姿势比较容易护脸。
毕竟是在我们幼儿园出事的,还在我负责的片区,我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希希不怕,爸爸在。”声音冷静而富有磁性,沙沙的,像冬天的落雪。
没有我想象中的狂风暴雨。我诧异地抬起头,竟然是他,十分钟前刚被我独具慧眼鉴定出来的男神。
此刻,他当我是空气,只是用无比疼惜而又愧疚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怀里叫希希的孩子。他的衣袖被血迹沾染,显得特别突兀。我当时冒出的第一个问题是:他都有孩子了?第二个问题才是:这个受伤的孩子居然是他家的?
如果说我此前还抱有搭讪男神的幻想,我现在只想凭空像个屁一样消失在他眼前。
保健医在给孩子消毒止血,他握着她的小手,目光中有无限的慈爱和痛楚。
孩子被弄疼了,突然又踢又叫,咧着嘴大哭起来,用手去推医生,那个哭声真让人心碎。
我想说点什么,被唐长老制止了。
她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开了口:“孩子没事吧?先生,您怎么当父亲的,不看好孩子,今天这个事情太让人痛心了,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离开你的视线呢?作为家长,要有责任心。”
他打断唐长老,冷笑一声:“呵,你们的游乐设施没有安全隐患?看护老师没有责任?”
看护老师就是我,我就是看护老师。
唐长老蹲下,帮保健医生递上纱布:“这位家长,提醒您一下,今天是免费体验日,而且您家孩子也不是我们幼儿园的……”
旁边的李老师因为紧张说话都结巴了:“这,这位先生刚刷卡交了半……半年的入……入托费,我是来送收据的。”
唐长老也怔了一下,确实是我们理亏,局面发生扭转了,有可能就不是几万块钱入托费能解决的事儿了。
唐长老马上调整枪口,当即用上了苦肉计,用她的话说,如果发生了意外,我们都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好好道歉家长也不会太为难的,尤其是男性家长。于是她当场免了我中班班主任的职务,改配班老师,下次再犯,保育员李老师的活儿也归我,还让我自己对这起事故负责,必须深刻检讨……
这会儿念的是紧箍咒吧,尽管我头疼欲裂,却不能像孙猴子一样满地打滚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