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你也学会翻白眼了。”
黎慈不理睬姜愿愿。她蹲下身，确认冰鞋的鞋带已经系紧，然后她穿过卡口，踏上冰场。
场上，骆随洲已经独自滑行有一会儿了。黎慈觉得，回来以后，骆随洲甚至比参加大奖赛美国站之前的状态，还要更加刻苦努力。她认为，他可能已经把他每天全部的精力都消耗在了训练里，他给生活里其他可能出现的安排，没有预留任何精力上的裕量。
黎慈绕大圈，加快脚下冰刀滑行的速度，她把速度提起来之后，就能感觉到滑行时有风持续地从她的指缝间透过。她逐渐收紧滑行时的圈子大小，靠近处在内圈的骆随洲。
她看着他。哪怕飘起的发丝稍微遮挡住她的表情，骆随洲也知道黎慈在想什么。她从他的身边滑过，她的滑速比他要快，所以她在等他追上来，然后他们就可以直接进入握法，共同练习步法。于是，骆随洲跟上黎慈，他向她伸出双手，黎慈过渡到使用外刃，她的右手放进他的手掌心，然后左手以华尔兹架形搭上他的肩臂。
他们一向滑得很稳定，从容兼顾脚下的步伐顺序与整体美感。
但偶尔也会有小插曲出现。冰面状况不是一成不变的。在某一步上，两个人之中有人的冰刀收得更紧，而冰面恰好又没有任何冰碴溅起，因此贴面收放距离的把握稍稍有点儿给多。
黎慈看见骆随洲的下颌线与她之间的距离骤然变近。她的反应足够快，把脸迅速向右边侧了一下。她的脸颊以极近的分寸堪堪避开骆随洲的脸。秋天的训练馆里空气干燥，她几乎觉得，她和骆随洲的脸在即将要碰到的那一刻，都快要起静电了。
在编排里，这原本只是一个克制在两人的鼻梁即将要触碰到但实际却不会碰到的动作，营造出爱人之间强烈的命定般的双向吸引力。这是一个为了要彰显表现力的动作设计。但黎慈和骆随洲却险些在刚才的训练中把它变成一个意外的唇间轻吻。
幸好，没有吻到。
黎慈第一时间就被迫感受到她怦然加速着的心跳。
她无法压制住这愈来愈快的心跳声。
她几乎不敢看骆随洲的脸。她觉得她可能快要露馅了。
慌乱中，她还同步在想：她必须收回之前的话，她现在对骆随洲的好感度依然处在高峰水平，她现在仍然超级喜欢他，控制也控制不住。
黎慈有点儿着急。她下意识地把全部的注意力都移到自己的动作和姿态上去，她不希望被骆随洲抓到她犯任何低级错误，更不希望被骆随洲察觉她犯错的原因，是因为她在喜欢他。所以她没有能够捕捉到，骆随洲的眼神也在那一刻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纵然他很快就保持住冷峻的气质，可是那一秒钟时间里的情动意乱同样是真实可辨的。
骆随洲不由得收紧肌肉。
他遇见黎慈此刻镇定的眼神。她的眼神传递出她现在正非常专注于她的动作。她看起来毫不分心，没有受到刚刚那个突发状况的影响，非常专业的运动员习惯。
骆随洲没有抓到他神经线上一闪而过的失落。他只感受到了更为宏观的体验。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受到影响，她却浑然不在意。哪怕她的唇真的意外擦过他的嘴角，唇线触碰到了他的脸，她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镇定自若，坦然以对，沉稳得连呼吸都不会乱掉。
骆随洲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
但黎慈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她对骆随洲此刻脑子里在想什么，一无所知。她只为自己乍然腾起的慌乱而感到隐隐恼怒。只有自己一个人从中感到心动，这种经历实在是太糟糕了。她不禁想要默默地碾咬住嘴唇。
黎慈和骆随洲在场上持续地重复练习一段滑行图案换刃步伐。
他们像是在打一场来回的拉锯战。
蓝教练在场边看得很满意。她离得太远，所以没有看出那个小插曲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严格如她，也从黎慈和骆随洲今天的训练里挑不出任何问题。在她看来，这两个年轻运动员，都具有非常优秀的自我驱动力，他们不需要外部给施加监督和推力，他们自己就能朝着既定的目标坚定前进。
这是很让人放心的一对。
她继续看了一会儿，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是姚教练打过来的。
“让黎慈和骆随洲在训练结束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你带着他们两个过来好了。正好大家可以一块儿坐下来聊一聊。”姚教练在电话里是这样说的。
蓝教练一下子就想到了是什么事情。
她问道：“是关于外训的事情？”
姚教练嗯了一声：“是的。主要是外训，另外还要跟他们叮嘱一些别的事情，毕竟，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去蒙特利尔了，那么有些重要的队内纪律，总是要再跟他们重申一下的。对了，待会儿你带他们过来的路上，可以先跟他们透透口风，让他们能够先考虑起来。我们肯定还是以他们自己的意愿为先。”
“好的。”
蓝教练答应下来。
她不着急挂电话，眼神瞥了一眼还在冰场上训练的黎慈和骆随洲，随即想到了什么。
她在电话里跟姚教练开玩笑说：“老姚，瞧你说的。还能是什么重要的队内纪律啊，我知道你，无非就是拿来约束年轻运动员的那么几条老规矩——”
“不许跟搭档谈恋爱，不许滥用社交平台账号，不许把负面情绪带入训练时间。”
“老姚，别的不说，最重要的第一条，我看你用不着操心，黎慈和骆随洲怎么可能会谈恋爱呢，他们两个要是去外训，平常能不吵架就算好的了。我就没见过像他们两个这么能跟搭档有矛盾的。这次大奖赛之前真是把我给吓一跳。两个孩子跟别人都相处得挺好，怎么就总跟自己的搭档对着干。”
姚教练也笑：“你说得也对。没事，这规矩嘛，他们犯不犯是一回事情，我们教练说总归是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