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笑
几个人一连刷了两周的排位赛, 终于冲到了全服前二十，拿到了赛季排位奖励，但过程打得几欲飞升, 不知晨昏。
席情每晚下训后还和唐连打视频电话，一打就是一通宵，过着昏君般的日子。
这天晚上, 终于得了闲的情七日拿着往昔给的问卷, 翘着腿问笑三青话。
“你结禅印的最快秒速多少？”
“秒。”
“平均呢？”
“秒。”
“身陷险境一般会采取什么战略？”
“苟住等你们帮忙。”
……
“遇到敌方辅助落单怎么办？”
笑三青终于顿了顿, 然后笑答：“偷它灵力。”
情七日板着脸：“这个答错了。”
笑三青：“跟他老公说你老婆在我手里？”
在这个游戏的竞技口语中, 会把去救援辅助或者辅助主要增益的人叫做“辅助他老公”。
席情：“喂，正经一点啊。”
“好啦，不要用这种调查问卷搞我了, 要训就训就测就测吧。”笑三青抱着后脑勺, 十分恣意。
席情挑眉：“你还不明白为什么这几天没来得及给你测试？你自己看看姜阿看见你时候的反应，我敢让你和他同时待在训练室？”
“不要卸磨杀驴啊, 来可是你让我来的。”笑三青装惨。
“来之前我也不知道你和姜阿有事啊……偏偏是他。而且你们关系明显很僵吧？”
“你让我来的啊。”笑三青无辜。
就在此时，打斜处出来一个顾往昔, 手捧气泡水递给席情：“好了好了, 我来和他测试吧。”
“那我回去休息了。”席情摆摆手，伸着懒腰往宿舍走。
宿舍门口站了个人，是姜阿, 他见席情回来, 立刻看了过来，似乎有话要说。
姜阿很认真：“情神，跟你说一件事, 我想退队。”
姜阿本来好端端的, 笑三青一来就出了这事, 是不是跟那家伙有关？
“啊？进来说。”席情将人带进屋子坐下，也放柔了声音，“怎么想退队的，是因为笑三青？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会介意。”
“……”姜阿垂眸，算是默认了这个理由。
席情啧了两声，预备开口宽慰姜阿时，姜阿却又一次出声。
“情神，你是几岁开始打游戏的？”
不知姜阿怎么会提到这儿，但席情也配合他的话题。
席情思索答：“十四岁吧，我接触的第一款大型网游就是决战之城，在这之前都是一些街机小游戏啦。”
“八岁。”姜阿抬起眼，看向了席情，“我是八岁开始打。”
席情微微一愣。
他不是本地人，但他知道X城这座电竞之城的人对电竞简直爱到骨子里，当电子游戏是主业，甚至的确有不少人宁可打游戏也不读书，父母还十分支持理解。
个人的爱好变成社会的泛滥，也许会改变部分人的一生。
比如姜阿。
姜阿：“我是X城本地人，城际统一青少年测试，天赋测试满分。”
“但我并不喜欢打游戏，完全不。”
席情眨着眼睛看姜阿，静静聆听。
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有选手会不喜欢游戏。
对于大部分电竞选手来说，游戏是爱好，比赛是事业，能做到爱好和事业的统一，相当幸福。
但对姜阿来说，也许是双倍的痛苦吧。
·
在小姜阿的生活里，他还算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虽然家境不算康裕，但胜在父母和睦，在充满游戏热潮的X城，他们仍然尊重姜阿的意愿，没有将他送往电竞之路。
直到八岁时的一场车祸，随着父母的意外去世，姜阿被送到了比较陌生的舅舅家。
在踏入那个家的第二天，姜阿便被送去了一个“陪练青训队”。
彼时仍是键鼠操作的年代，星际律法严令禁止聘用童工，但X城电竞的少年青训队允许向学员支付生活补助。
于是姜阿拿着远高其他学员三倍的补助，为各大战队提供免费的陪练。
每日训练时长最低14小时。
至于补助费落到了谁的手里、姜阿本人的意愿与否，则是已经无法追究却十分明晰的问题。
怪不得姜阿能做到一天十几个小时都在训练，除了吃饭和睡觉几乎不做别的。
这种折磨一直持续到了姜阿十四岁。
一场高烧逼迫“青训队”紧急将姜阿送到了路边破旧的小诊所。
紧随其后的舅舅舅母赶来，在那半吊子医生口中，确认姜阿这一病会严重影响手速与视力之后。
两方人立刻将姜阿直接丢在了诊所里，任他自生自灭。
姜阿说话的声音有些飘忽，轻而淡的语气，仿佛在讲述另一个人的故事。
席情听得心口发沉。
姜阿似乎陷进了什么回忆里，继续缓缓开口。
“那次是误诊，我不是病毒感染，只是普通的发烧，醒来后的我却已经没地方可去了。”
“那天我走在路上，看见了一个最大的青训招收广告牌。十四岁，刚好是最低的录取年龄。”
“那个广告牌，是王庭。”
席情诧异的睁大眼：“哪个赛季？”
姜阿：“第一赛季开始之前。”
第一赛季的王庭？
席情想起来第一赛季的四巨头中的王庭俱乐部，就是吾王家的前身。
听说在那时为了决战之城，王庭准备了两支队伍，后来参赛的是死死生带领的那一支，另一支没进的，席情从没有关注过。
姜阿似乎陷入了回忆里，席情看着他从来无波无澜的眼中，忽然浮出了一丝几乎无法被察觉的笑意。
“我是在那里遇见队长的。”
·
楼下，顾往昔捏着手腕，在挑挑拣拣一堆联赛往期视频。
顾往昔：“你技术可以，就是和小情神一样啊，太多年没打了。”
笑三青：“喂，不要用‘你老了’的语气这样嫌弃你的替补吧？没事的话我可就上去咯？”
“别想偷跑，过来看别的站队的复盘，补经验。”顾往昔扬眉一笑，“西江的，看不看？”
笑三青哽了一会，还是妥协：“看。”
视频被打开，高清大屏幕上，身形清瘦的姜阿站在四个队友后面，孤身孑然。
“我知道你想听什么。”笑三青盯着屏幕上有意无意排斥姜阿的那四个人，“我和他当年认识的时候，我是王庭二队队长。”
·
笑三青和别的电竞选手不同。
他最烦的就是重复的训练和反复的复盘，还有定死的规矩。
在又一次偷逃下来抽烟放风的时候，笑三青在楼下的青训室里看见了半大的姜阿。
正是午餐的时候，训练室里的小孩或是去食堂，或是扒着外卖盒，只有这个清瘦的少年，认真坐在电脑前，一遍遍地重复着训练。
笑三青注意到他，也只是感叹了一句真勤奋。
直到笑三青晚上再下楼时，鬼使神差地又去看了一眼青训训练室。
青训队已经下训，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一台设备还亮着微光。
而中午那个少年，却未在电脑前，而是正悄悄捡起旁人留下的半盒外卖，小口小口地蹲在地上扒着。
笑三青顿时哎哟了一声，急急走了进去，发出一阵忍不住的笑。
“小家伙，这可不能吃。”
那时姜阿又惊慌又窘迫，只知道睁着眼望着笑三青。
那双黑白分明的狗狗眼硬生生盯出了笑三青为数不多的几分良心。
他将姜阿带去楼下吃了顿大餐，又以不容对方拒绝的姿态强行转给了姜阿一笔生活费。
随后，还嘱咐了一句经理，让他多多关照青训队的饮食。
当时极为关照选手的王城经理立即定了好几箱牛奶，笑三青也本将那件事抛在脑后。
直到第二天，他的电竞舱前的桌上，多了一瓶独属青训队的纯牛奶。
第三天，第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