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举和谷梁一池已经不在这里了。谢汜看着砚望平静的脸色,觉得谷梁一池好可怜,却又让人羡慕。他想不起来他怎么会知道谷梁一池是砚望的亲传弟子,也想不起来他为什么会知道砚望为了保护谷梁一池而将那孩子的记忆封印。
这绝对不是他在寒台寺见过谷梁一池一面就可以得出的结论。应该在更早的时候,砚望对谷梁一池下封印的时候,他好像就在旁边看着一样。
他猜测这也许是雪至的记忆,不知道是雪至故意给他看的,还是他无意中窥到的。砚望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反感,大约是觉得谷梁一池的敌人又少一个,心里说不准还在偷乐呢!
路过烟婼所在的那个地方的时候,砚望只是远远地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谢汜突然想起来砚望给寒的那个珠子,给的时候好像是多么重要的阵法似的,给寒和红纤唬的一愣一愣的,最后只是修补一个茶壶。
“笑什么?”砚望听到身边的谢汜在低声地笑,好奇地问了一句。
“笑你坑自家孩子。”谢汜道,“你这次有没有坑他?”
“没有。”砚望道,“我给他簪子,一来是他可以通过簪子找到我,二来,那簪子里有很强大的力量,如果他们遇到危险,那股力量会保护他们的。”
“是雪至吧?”谢汜问,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应该是没有意识的雪至的灵魂。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肯定和你脱不了干系。”
那天砚望一身的血,银簪深深地扎在心口上,谢汜和雪至都默契地没问砚望在做什么。可是砚望除了一门心思地想要完全复活雪至,又能做什么呢?
“是。”砚望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顺便也直接承认了另外一件事,他看着谢汜的侧脸,认真地说道:“谢汜,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要带你去什么地方。”
谢汜点点头,“南田派嘛!这还不好猜!不过老砚,你真的舍得放弃拥有一个长久手下这么好的机会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我连自己的徒弟都舍得。”砚望道。
谢汜嘿嘿一笑,道:“我有时候都分不清你究竟是心软还是心狠了。”
“心软和心狠并不矛盾。只要你们好,我怎么样都可以。”
“雪至教你的?”
“不是。”砚望摇头否认,“我在寒台寺悟的。”
“之前师父教导我的那些,我一直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无法理解。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感受过那些事情,没有感受过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及五取蕴苦。”
“可是后来师兄离我而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找不到他。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想了很多师兄身上可能发生的事情,我觉得我好像感受到了师父所说的苦。”
“那些滋味,真的不好受。”
“我遇到过一个人,他是谷梁苑的掌门,倒是我知道那也是雪至,是他灵魂的碎片。我无法认同他说的一切,他也无法听我的劝告。他要帮助谷梁家研究‘人造妖怪’,大肆抓捕普通人与修士进行各种惨无人道的试验。”
“我无法说服他,只能阻止他。直到我发现整个谷梁苑就是一个‘人造妖怪’的巢穴后,我把谷梁苑,灭门了。”
“我看到寒、小满、芒种被十派的人抓在南田派正殿里审问,我很痛苦也很难过,我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只是想把他们带走,伤到那些弟子不是我的本意,但是不伤他们我无法带着三个孩子离开。”
谢汜脑海里有那段记忆,很清晰。桃源妖人杀上南田正殿,劫走三个桃源弟子,打伤弟子无数,却无一人死亡。当时在场的各位掌门还以为是砚望身负重伤,有心无力。却不知,那是砚望真的不想杀人。
“我没有杀过任何一个活人,但是我杀了很多‘死着的活人’,在世人眼里,我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所以,我想,如果有一天十派接纳了桃源谷,而桃源谷过往罪孽必须要有人承受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谢汜,你,明白吗?”
谢汜点头,轻声回答:“我明白。”
因为谢汜是南田派的首徒,南田派未来的掌门,十派之首,最有话语权的人。
“谢汜,再见。”砚望停住脚步,微笑着道别。
谢汜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保重”。
过往如何,都已经无法改变,唯有未来还是未知。砚望站在原地,目送谢汜离去。雪至的灵魂还在谢汜身上,但是他有办法召回来。谢汜在回到南田派之前,还不能和雪至的灵魂分离,他得保着持清醒的头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