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欲静风不止·叁
这一路上曲曲折折，陈空桐早就不知去向。舒羽千停在一个岔路口左右为难，倒也不是没想过要厚着脸皮问人。
但是一路上遇到的人不是老远就避开了他，要不然就是目光冷淡，眼露嫌恶，饶是舒羽千下定了决心还是不敢上前。
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陈空桐的身影竟然又从前面飘出来了。
他从拐角处倒退了一两步，皱紧眉头看着舒羽千，那张原本就不苟言笑的脸看上去更加可怕了。
可是现在舒羽千却如蒙大赦，根本不去计较那些，只觉得欢欣鼓舞，急忙发足奔去。
这样满头大汗地到了主馆，李清潭和几位馆内的长辈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接引的小厮站在路口等了半天才等到了这两人，不禁小声嘟囔道：“居然让馆主等这么久，也不脸红，自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
他说得小声，可却是跟在舒羽千身边说的。舒羽千自然知道他就是故意要说给自己听，虽然心中苦涩，但眼下也只有忍耐。
他攥紧了自己的衣领，深吸一口气，随在陈空桐身后，小步谨慎地迈过门槛，连脚步声都不敢发出。
“馆主，舒羽千已经来了。”陈空桐不冷不热地向李清潭禀报，听到他这样的语气，舒羽千才知道原来他对谁都是这幅严肃的态度，也不全然是讨厌自己，这样一想，心里稍微舒缓了点。
李清潭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陈空桐便到两侧靠左当首的椅子上坐下。
在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位老学究一般的老人，脸上的皱纹犹如沟壑一般层层叠叠，连眼睛都给埋了进去，此刻正稍稍往前探了点头打量着舒羽千。
李清潭一手端着一杯茶，另一手摆开，道：“你先来认识一下馆里各位长辈和主事。这一位，两位副馆之一，陈空桐。主管馆内的内务和杂事，你若有什么生活上的问题，便来找他。”
舒羽千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陈主管……”
“这边一位……”李清潭又把手摆向另一边，正是陈空桐对面的那位老学究，“是清心馆内另一位副馆，名为葛南山，是现在馆中年纪最大的先生，主管医馆之内药物炼制、疾病研究，现在市面上几本关于时疫的刊本，都是他主持编撰的。”
舒羽千一听，顿时对这位老得仿佛快成一块根雕的老先生肃然起敬，连向他行礼的动作都朝气蓬勃了许多。
葛南山搓了搓自己已经白透了的眉毛，眯着眼睛看着舒羽千，待他行完礼之后，忽然道：“这孩子，身体虚弱，元气不足啊，想必是小时候生过大病吧？”
“是，学生小时候体弱多病，还曾经因为遭受惊吓而卧床不起。自那之后，就一直体虚不足。”舒羽千老老实实地答话。
“不仅是小时候，前些日子，也没少受苦吧？”
葛南山还是那苍老沙哑的语气，慢悠悠地说着。可是舒羽千却莫名感觉喉咙一滞，仿佛有什么涌上了胸口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角发涩。
李清潭道：“先生问你，你为何不回答？”
舒羽千这才垂首答道：“是……前阵子曾经受过一次致命之伤。所幸得蒙清心馆医师所救，但那位医师治好学生之后就不知去向，我曾问过身边的人救我的医师是哪位，可他们都不肯告诉我。所以这回我入清心馆，也想向那位医师一谢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下座一位和李清潭年龄相仿的医师一声冷笑，“罢了，我们清心馆担不起你的谢意。”
舒羽千脖子一缩，局促地搓着手指。
对面的另一位医师则道：“他师父当年是品行不端多行恶事，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你又何必要带到他徒弟身上。”
“倒不是我想带到他徒弟身上，只是江南侠义大会的事情，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这人究竟是不是南家后人还无从辩驳，是不是和千金堡有所勾结也毫无定论。要我说，馆主将他放进馆内，本身就是引狼入室！”
李清潭干咳一声，这医师这才止住了声。
“过来见一下吧，都是你日后在医馆中的长辈。”李清潭向舒羽千示意那说话并不太客气的医师，“这位叫严去寒，擅长外伤和针灸。”
“严先生……”
严去寒冷着一双眼，见舒羽千过来行礼，故意微微别过脸，以示自己并不接纳。
“这一位是赵和术，本馆中用药调理最高明的医师。”李清潭这回指的是严去寒对面的那位医师，也是他之前为舒羽千说了句话。
“赵先生……”
赵和术比之严去寒要温和得多，大约这研习的医术也会和人的脾性相联。
舒羽千才刚刚觉得这位医师定是位和蔼可亲的好医师，一抬头便刚好撞上赵和术的视线。
虽然温和，但是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
舒羽千顿时觉得自己心里又冷了一分。
这整座主馆之内，除去他共计五人，其中有三个人都已经将他视作祸患，不知自己在清心馆的日子，能否会比外面好过？